林荞能明白郑雪梅为何如此大的反应。
长留宫乃是皇后的儿子所住的地方,而皇后时刻都在更年期发作的状态上,不管是谁,但凡进了她的眼,她就都抓过去使劲蹂躏,林荞两次都能在她手上保住命回来,这幸运度堪比中五百万!
郑雪梅此时一心复宠,但嘉和帝的态度微妙,他由从不登门到三不五时的“路过”一趟,可他又都是坐会儿就走,从不让郑雪梅侍寝,更别提让她复位。别说外面的人议论纷纷猜不透,就连郑雪梅自己心里都没底。
如此微妙关键的时刻,郑雪梅怎可能被皇后抓了小辫子去?是以对于林荞又被皇后给揪了去这件事,郑雪梅其实是十分暴怒的,若不是碍着嘉和帝,林荞逃得了皇后,逃不了郑雪梅!
林荞低着头,极小心的胡说八道着,“奴婢本是要先回了小主的,但经过御花园时听到假山后有人在悄悄议论说,长留宫里有个女的不知怎的触怒了皇后娘娘,被关了起来。奴婢猜疑担心,怕万一是的话,只怕又是像上次西凉殿那样的,又有矛头指向小主。事情紧急。奴婢便想着先去长留宫打探一下,不想竟被豫王殿下发现了,就”
这番话果然转移了郑雪梅的注意力,她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惊问,“什么?”
“小主”
“你是说:长留宫里有个女的被皇后给抓了?”郑雪梅秀眉紧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林荞自然摇头,“奴婢不知。”
郑雪梅戴着护甲的手指吱吱的在桌上划过,神色间分明有着几分紧张,“那你打听出什么没有?”
“没有,”林荞又摇头,“尚未来得及打听,就被豫王给发现了。”
“既然是这样,那怎么又说你是刺客?你做什么了?”
一想到林荞又被皇后抓去做文章,郑雪梅就很恼怒,皇后这老妇这些年来跟她一直不对付,她宠冠六宫高高在上的时候,因有嘉和帝的宠爱,皇后虽咬碎了银牙也无可奈何。这会子她被贬,皇后明显是要报以前的仇。
林荞却委屈,她做什么了?啊,她就给病人家属报个信儿而已,她做什么了?
可这话能说吗?不能!
“奴婢奴婢没做什么,真是有刺客,那刺客在那儿乒乒乓乓的打,奴婢害怕,抓了个烛台想自保来着,结果刺客跑了其他人进来了,就说我是刺客,就这样!”林荞眼一闭,罢了,一句也是扯,两句也是骗,左右这活阎王在嘉和帝跟前说了有刺客了,不见得他肯让人知道他欺君。
这话的真假也就她和那活阎王知道,听到郑雪梅耳里,便觉得是成立的,她点头,“以皇后的性子,是不是你她都会认定是你,”说到这儿,她看了看林荞,意味深长的道,“你可知这次你是为什么才能全身而退的?”
“嘎?”
林荞张着嘴,难道不是因为“证据确凿”确定了刺客不是她吗?
郑雪梅端起茶碗幽幽喝了一口,长长的叹了出来,“人的命,天注定啊,谁都改变不了。阿荞,我帮不了你了!”
这这这这是什么意思?
林荞一脸懵,“小小主,您您您说什么?”
郑雪梅已站起身,她对林荞笑了笑,“你别跪着了,起来,回屋歇着去,以后这屋子里的活儿你都不用做,只将身子养好就行。”
纳尼?
林荞惊了,郑雪梅有这么好的心?
事出反常必有妖,林荞开始警惕,她细想郑雪梅的话,越想就越不对劲,好像好像
林荞唰的就是一身冷汗!
林荞终于意识到了危机,这股危机比自己身陷皇后之手时,还要可怕!
林荞不傻,郑雪梅话里那意思她稍一砸吧,她就明白了,郑雪梅是在告诉她,她的脱险是源于嘉和帝!
确实,如果不是嘉和有心大事化无,只慕容弈居然为了她晕厥在坤宁宫外这件事,她就不可能被放过。那可是堂堂皇子,为她个卑贱的小宫女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像话吗?
当一个男人开始维护一个女人时,原因不过一个,他想上这个女人!
不,不要啊
林荞急得跳脚
重华宫内,慕容弈终于醒了。
三宝的眼睛已哭成了桃子,见慕容弈终于睁开眼睛,他高兴的又哭又笑,“四殿下,您终于醒了,您可吓死奴才了。”
慕容弈靠着软枕上,四下里看了一眼,就挣扎着要起来,三宝慌了,一把按住他,“殿下您要不能起来,您快躺下。”
“不,”慕容弈虚软摇头,“她她”
三宝忙道,“林姑娘没事了,林姑娘已被送回离心殿了。”
“是是吗?”慕容弈倒有些意外,皇后怎么好说话?
三宝眼泪哗哗的淌,“奴才得了信儿,说大殿下抓到了刺客,向皇上证实了行刺的人的确不是林姑娘。林姑娘是皇上派人送回去的。”
慕容弈这才脱了力,一下子倒回枕中,额头虚汗如雨。三宝忙绞来热水巾给慕容弈擦拭,边低声埋怨,“殿下听说林姑娘被皇后抓去坤宁宫,就不肯顾自己的身子,一定要去替林姑娘求情,也不想想您这身子经不经得起折腾?更不想想您朝坤宁宫外这么一跪,后面林姑娘可怎么活?”
“什什么意思?”慕容弈的头刺刺的疼,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我的爷,您可是堂堂四皇子,为个小宫女儿闹出这么大动静,皇上皇后怎能不问您和林姑娘的关系?”三宝急得跺脚,之前林姑娘形势危急,他没法拦,这会子林姑娘脱险,他主子却因此性命攸关,在三宝的心里,自然还是自家主子更重要!
慕容弈一惊,疼得发炸的头瞬间就清醒了,他一把揪住三宝的袖子。“不是不是已经送回去了?”
三宝哀怨的看着慕容弈,自家这主子为这林姑娘,难道已经入了魔?
从睁开眼到现在,他关心的一直都是林姑娘,竟不先问一问自己的身子到底是怎么了?叹了口气,三宝点头,“是以送了回去,皇上心系殿下的身子,是以没多加细问林姑娘。”
“父皇?”
慕容弈顿了顿,忽凄然而笑,“他怎可能心系我的身子”
自从母妃被禁,那个男人便渐渐冷落了自己,留他一人在这重华宫里自生自灭,这些年来,他就算紧闭重华宫大门,也依旧避不开这宫里的炎凉势利,病了痛了冷了饿了,除了大哥外,再无人问津!
心系他的身子呵呵,多么冷的笑话!
阖上眼,他沉沉欲睡,只道,“她没事就好!”
“殿下!”
三宝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昏迷后发生的一切?
但看着慕容弈苍白的脸颊,三宝决定,还是先不要说了。
三宝只瞒得了一晚!
第二天慕容弈再醒来,终于发现自己不是在竹庐内,他喘吁吁问,“我为什么会会在这里?”
边说边挣扎着要起身,三宝慌忙来抱住他,带着哭腔哀求,“殿下,竹庐太冷,您还病着呢,不能去竹庐”
“住口,”慕容弈气得苍白的面颊上泛起潮红,指着三宝恨声道,“就连你就连你都不肯听我的了吗?”
“殿下,”三宝的眼泪就下来了,“奴才知道您不喜欢这儿,可是,可是奴才做不了主啊。”
服侍慕容弈这么多年,三宝太了解慕容弈的性情了,看似无欲无求心性淡薄,其实他极厌恶这深宫里的一切,他总说这里到处都充斥着腐朽的权欲气味,如果可以,他情愿抛弃这一切,从此隐在云深之处,山高水远,再不回还!
竹庐,不过是他心底深处避世的渴望!
“做不了主?”
在他的重华宫内,三宝都做不了主?
慕容弈气笑了,才想要说什么时,就见帘子一挑,梁万成恭恭敬敬的进来,“四殿下醒了?身上可觉着好些?老臣来给您把脉。”
慕容弈看着梁万成,就有点愣。
呵呵,他重华宫的门槛这么低,啥时候也能劳动太医院的院首亲自上门了?
梁万成只做看不见慕容弈的脸色,伸手将慕容弈的手腕就捧过来,按在三宝飞快递来的小枕头上把脉,随即,梁万成的眉头就拧了起来,三宝一看急了,在边上轻轻咳嗽一声,梁万成一凛,忙松散了眉头,笑向慕容弈道,“四殿下就是精神气弱了些,又着了大寒,这才吐血晕厥,按着老臣的方子调理些日子,也就不碍事了。”
慕容弈收回手,清俊的脸上不见喜怒,只淡淡道,“好!”
梁万成看了慕容弈一眼,躬身告了退!
待梁万成一退出去,慕容弈就沉下脸,问三宝,“本宫到底怎么了?说。”
他只要一自称“本宫”,三宝就知道他是真的动怒了,他只犹豫了一小瞬,就急步去门口张望了一番,再紧紧关上门,来到慕容弈跟前跪下,压低了嗓子呜咽道,“殿下,您前儿在坤宁宫外晕厥时,被梁院首诊出您的体内有毒。”
“”
慕容弈沉默!
“殿下?”
“有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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