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还笑得出来?”傅廷琛手上用力,林荞觉得自己的胳膊都快被捏碎了,然而她竟然并不觉得疼,脸上的笑意则更甚,轻声道,“他说了,他无论去哪里,都会带上我,而我,不论生死,我都跟他去!”
“不论生死,你都跟他去?”傅廷琛身子一颤,抓着林荞胳膊的手就似被烫了般的,猛的松开,他定定的看着林荞,眼神里有惊诧,有意外,还有许多林荞看不懂的东西。
林荞却不去看傅廷琛复杂的眼神,她退了一步,向傅廷琛道,“四殿下性情其实极骄傲,他定下的事,别人劝不动的。”
说罢,她向傅廷琛躬一躬身,便回到窗前去看慕容弈,慕容弈已到了泉水边,正边汲水边高声笑,“确实该拿个灯笼来,也不知道会不会兜一水壶泥回去?”
“不会的,那里面每天都有人清洗,没有泥,”林荞趴在窗台上,“你倒是该小心有蛇。”
“若有蛇,我便抓来给阿荞炖蛇羹吃,”慕容弈提了一壶水笑嘻嘻回来,他先将水递给林荞,再翻窗进来,却笑着捶了傅廷琛一拳,“这水煮茶极好,煮花果茶自然更棒,真是便宜你!”
傅廷琛已经恢复了笑脸,坐下来说着插诨打科的话,林荞用之前煮火锅的炭炉烧着水,脸上亦是安静恬和的微笑,她转头看一看黑乎乎的窗外,心里暗暗想着,若时光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那该有多好!
可期盼永远只能是期盼,时间并不会因为谁有期盼,便会停下来等谁。
时间一晃眼,就到了第二天晚上。
林荞心里清楚,明天中午慕容弈就要去见嘉和帝父子,以嘉和帝的脾气,慕容弈确实是犯了他的大忌讳,不定怎么收拾慕容弈呢?
而这一点,林荞明白,傅廷琛明白,慕容弈自己也应该很清楚,可是他还是这样选择,分明就是飞蛾扑火般不计后果的孤掷一注。
但林荞的心里却是安定的,自从慕容弈承诺,无论他去哪里都会带上她后,她就不再担心了,无论是个什么样的结果,她知道她都会和他在一起,就无所畏惧!
她找到傅廷琛,让傅廷琛绘了张龙隐山的地形图,特别是观景亭周围,更是细之又细。
傅廷琛边画边问道,“你想到了什么好点子吗?”
林荞沉默,半晌才道,“其实,我并没有把握,我只想让他能全身而退。”
龙隐山一约,据傅廷琛说,慕容弈虽有安排,但慕容琰征战多年,在用兵上比慕容弈更加老练,傅廷琛有心相助,却被慕容弈拒绝,慕容弈的原话是:“大鲁和大肃多年开战,百姓民不聊生,不能再起事端了,而这是我和慕容清越的事,就让我们自己解决吧。”
话其委淡,但意味坚决,傅廷琛虽被誉为战神,可慕容弈执意不肯配合,他也无可奈何!
听了林荞的话,傅廷琛点头,“你放心,我只要他能全身而回!”
林荞对着那副地形图看了半晌,忽而问傅廷琛,“你还记得救回庆王那次,我教你的那一招吗?”
傅廷琛一怔,他想了一想,就问,“难道”
“对,再用一次,”林荞点头。
那次和大肃交换双方人质之时,慕容琰和傅廷琛在大战一触即发之即,突然发觉往城门方向旗帜飘舞,尘土飞扬,似有大批兵马往城门攻去,他为保嘉和帝的安全,这才不战而退,令傅廷琛得已顺利带着庆王安全离开。
但那次不过是林荞的一个障眼法,傅廷琛再牛逼,也不可能瞒着慕容琰的眼睛,在大肃京城附近安下那么多的兵马。
之所以产生这个效果,不过是在马尾巴上绑了树枝,让一百多人骑着马来回不停的狂跑,那树枝拖在地上,扫得尘土冲天,远远瞧去,就像是千军万马经过一般。
“可是,龙隐山上不方便骑马,”傅廷琛依旧皱眉。
林荞摇头,“这次不骑马了,”她在地图上的几个位置指了指,“你在这几个地方,安排人身上捆着树枝爬到树上,一得到信号就使劲儿摇树枝,再去收集炮仗和铜盆,然后在这两个地方守着,得了信号后,将这炮仗点着后,扣在这铜盆下,记得盆扣上后人赶紧跑远点儿被让炸飞的盆给削了再去买点猪啊狗的,越多越好,分布在这些地方,在它们的尾巴上绑上鞭炮,信号一到,就点燃鞭炮,还有”
傅廷琛眯着眼仔细的听着,待林荞一连串的布置完,他才惊讶的看向林荞,“你这是要给慕容琰使诈,吓唬他们?”
“废话,”林荞白了他一眼,“不然呢?不吓唬动真格的,你有这么多人吗?”
“没有,”傅廷琛老实摇头,他再看看那图纸,就狐疑,“这些猪啊狗的,真能骗到他们?”
林荞冲他摊手,“我哪知道?”
“你不知道?”傅廷琛的小白脸就又开始紫涨,林荞却已转身出门,“你上次也是这么问的。”
可是你还不是照做了。
回到房内,慕容弈正在煮水,见林荞回来了,他赶紧端起杯半温的茶递过去,喂林荞喝了,才道,“今天的月色不错。”
林荞向窗外看了看,就也点头,“可惜,被树荫挡住了,不然会显得更好。”
说到这儿,她指一指外面的树,“这树为什么这样种啊?有什么讲求没有?”
慕容弈来到窗前,他伸手摸了摸离窗子最近的那棵杉树,笑道,“听看守这山庄的老管家说,我娘喜欢喝自己烘焙的茶,所以,庆王就给她在这里摘了很多茶树,这些茶树的品种喜阴不喜阳,是以才在茶树间再种了这许多的杉树,一来是为遮挡阳光而来,也是不愿意让远处山峰上的人能看到这院子里的情形。”
“哈哈,原来是这样?”林荞看着灯影下慕容弈无比俊美的侧脸轻笑,她注意到刚刚慕容弈在提到庆王时,居然也只是称呼“庆王”而不是“父王,”这令她有些费解。
古人最重仁孝礼仪,哪怕是父杀子,子亦不敢言父过,更不敢对父不恭,而庆王即便从小就不在慕容弈身边,到底是他亲父,论理,慕容弈不该直呼庆王封诰才对。
但疑惑归疑惑,林荞却不问,她靠着窗子坐下,轻轻唱起了歌,“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别问她为什么又唱这一首,关于月亮的,她只会这一首!
而且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她也只想唱这一首!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她不劝慕容弈,但她还是想要告诉慕容弈,人有悲观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古来如此!
而人生真正最重要的,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生生世世,永生永世!
她希望明日龙隐山之约过后,慕容弈能够从此释怀,放下一切,安然快乐的过完此生!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高高的树桠上,傅廷琛的目光透过树叶落在窗内的那个面容皎洁如月的女孩子的脸上,他喃喃的低叹,一面为这女孩子可以唱出这样惊世绝艳的句子感叹一面,为这句子里的超然叹息!
他懂,她也懂,可是慕容弈懂不懂呢?
却见慕容弈低头在林荞的额头上亲了亲,只说了句,“唱得很好听,嗯,词也不错,你写的?”
她唱得好听?
林荞摸了摸鼻子,想着慕容弈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领一点不比他哥差,但此时不是讨论她唱歌好不好听的时候,林荞极老实的摇头,“不是。”
“不是?”
林荞点头,她看着慕容弈,脸色突然无比严肃,“四殿下,我告诉你件事儿,嗯,我说了后,你不许拿我疯子。”
慕容弈摸了摸她的脑袋,点头,“好!”
林荞就笑了,慕容弈说“好,”那就肯定是“好”的。
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郑重道,“其实,我并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
慕容弈一愣,随即就笑着点头,“我已经知道了。”
“啥?你已经知道了?”这下轮到林荞不淡定了,怎么可能?他怎么会知道的?他从哪儿知道的?
“你就是那月亮里走下来的小仙女儿,你是老天爷赐给我的小仙女儿,对不对?”慕容弈目光炽热的看着林荞。
“呃”林荞有些羞愧的摸了摸鼻子,继而芳心暗喜,嘿,仙女耶,没想到在他的心里,自己的形象这么的高大上。
但她还是摇了摇头,“不,我不是月亮里下来的,我来自于未来的另一个世界,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来了这里,我只是在和同学的聚会上抢了个鸡腿,咻一下,我就到你们这儿了,其实,我在我们那儿时,就已经十七岁了,然后,到你们这儿已经六年,所以,算起来,我其实比你要大两岁。”
无论哪个朝代的女人,对年龄都是大忌讳,林荞也不意外,她很耿耿于怀自己其实比慕容弈大两岁这个事实!
慕容弈久久的看着她,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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