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时,唐纪修才注意到齐悦怀中抱着的小东西。她吸着小手指,就静静地躺在齐悦怀中,似乎是哭累了,小脸皱成一坨,看起来可怜极了。
他抿紧了唇,目光极其复杂地打量着不甜。
“你最好快点决定,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胡章林嚷嚷着,用枪在半空中比划了好几下。
齐灿灿摇晃着身子,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肉之中,她的唇瓣一张一合,但具体说了些说什么,没人可以听清。
唐纪修跨前了几步,抬手环住了齐灿灿的肩。这么多天未见,当真正触碰到齐灿灿时,他的心情难以言喻。他并不敢太用力,生怕弄疼她。可齐灿灿的脸色特别难看,他甚至在想她能不能坚持下去。
“孩子”
他从嘴角挤出两个字,垂眸看向齐灿灿。
齐灿灿自然听到了唐纪修带着疑惑的声音,但她的心紧紧地绷着,至少现在,她给不了他想要的解释。
他稍稍松了松指间的力道,眸中带着深深地恼火,他不知该气齐灿灿的隐瞒,还是气她让自己如此狼狈不堪。但也许他最气的,还是没能保护好她。
“选孩子。”
他的语气格外薄凉,带着说不出的冷漠。
闻言齐灿灿仿佛停止了呼吸,她缓缓地抬眸,眼中全是不可置信。生命面前,向来都是平等的。她做不出选择,归根到底,她没那么自私。
把幸福建立在别人的血肉之上,她做不到。
“不”
齐灿灿轻声呢喃着,好半天才回了一个音节。
也许是齐灿灿的动摇惹怒了唐纪修,他掐住了齐灿灿的下巴,薄凉一笑。
“齐灿灿,现在知道自己有个妹妹了?太晚了,选孩子。”
他故作淡然地回着,内心同样备受煎熬。
唐纪修用大手覆在了她的脑袋上,强迫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之中。胡章林不停地在叫嚣,对于他们此刻的处境,他似乎十分满意。
齐灿灿半睁着眼,几乎把所有力道都放在了唐纪修身上。
她知道她没资格要求太多,其实从一开始,所有的事都是错误的。她小心翼翼地防着那么多人,可终是选错了。这样的结局,她不得不承担。
她咬着牙,尽量忽视着身上传来的疼痛感。仰头,直起了背。
“妹妹我要妹妹”
齐灿灿极为勉强地勾了勾唇角,眸中溢满了绝望和沉痛。冷风肆意地吹打着她凌乱的发丝,恍惚间,她竟觉着有种解脱般地快感。
没关系,齐悦可以重新开始。她不行,如果不甜死了,她也不会继续苟活下去。
所以一切都没关系,她愿意承受。
齐灿灿双肩颤抖不止,极近崩溃的边缘。
唐纪征站在不远处,唐纪修所说,他听得清清楚楚,可他始终没再挪动身子,也没有开口说半句话。他双眼紧盯着齐灿灿的背影,他不忍心看齐悦的表情,他懂这个女人有多奋不顾身,他更害怕她会做出他无法承受的选择。
既然齐悦这辈子想做烂好人,他成全她。
隔着坑坑洼洼的泥路,齐悦听清了齐灿灿虚弱的声音。她扬起了一个十分好看的弧度,冷眼看着胡章林的枪口指向不甜。她下意识地抱紧了不甜,向前移了一小步。
胡章林笑得张狂,他饶有兴致地看着齐灿灿痛苦到扭曲的面容,再次确认道。
“齐悦对吗?”
齐灿灿没有力气回话,唐纪修的身子冰冷骇人,她不敢直视他的神情,正准备点头。
忽地,齐悦像是不受控制般撕心裂肺地大吼。
“姐姐,你该选我的!我是无辜的呀,孩子还可以再生对不对?姐姐,我对不甜仁至义尽,你就当报答我,不要抛弃我!我想活,我舍不得现在的名义和无尽的光环!不要动摇,姐姐,选我!我过得好累啊,我只想安安静静地演戏。”
“你是要选我的,对不对?不要犹豫!姐姐,救我”
话落,胡章林的眼底闪过了一丝嘲讽。
性命之间,谁还会在乎那可怜到几乎不存在的亲情。
他大力地拍了拍齐悦的脸颊,笑说。
“臭婊子,你也听狠心的,我还以为你多在乎这小畜生呢。”
“我在乎,我当然在乎!这好歹是我一手带到现在的,期间有多辛苦,你们又怎么能懂。”
齐悦抬头瞪着猩红的双眼与胡章林对视。
“但我更在乎我自己!”
“胡章林,你也别用这种表情看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胡章林摊了摊手。
“好,别激动。你那便宜姐姐不是选了你吗,那么怕死,早点服软也不至于受这么多委屈啊。”
他低声嘲讽着,这样的戏码,他百看不厌。狗咬狗,最精彩了不是吗。
齐灿灿看着齐悦狰狞的侧脸,痛苦地张开了唇瓣。
“别伤害她,让她过来!”
若不是唐纪修束缚着她,她指不定早就冲到了齐悦身前。齐悦慌乱的神情,让她回忆起十几年前的葬礼,她始终欠齐悦一个拥抱。
齐悦依旧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她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地嘶吼着,无视了所有人投来的目光。
薄雾飘扬中,她用余光看向了唐纪征。
他的脸沉到令她害怕。
良久,她瘫坐在了地面上,垂着脑袋,自言自语。
胡章林扬起了手中的枪,对准不甜,扣动了扳机。
山谷能回响着刺耳的枪声,齐灿灿霍然睁大了双眼,她死死地掐着唐纪修的手臂。
看到眼前的一幕后,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寒意从脚趾窜到了头皮。
齐悦一个侧身,护住了不甜,子弹直直地穿过了她的胸膛。
恍惚间,齐灿灿竟看见了齐悦的笑容。她笑得灿烂,眉眼间仿佛在述说,看吧,我演得逼不逼真?姐姐,你夸我呀没有人是天生的演员,只有痛到深处,你才会明白什么是爆发与绝望。
在所有人都没缓过神时,齐悦大力地将不甜丢了出去!唐纪修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身子往前一扑,接住不甜后,护着她的小脑袋连翻了好几下。
胡章林怒视着齐悦。
“你敢骗老子?”
齐悦认命般地闭着眼,丝毫没挣扎,也没有力气挣扎。丢出不甜的那一刻,她已经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
然,子弹并没她想象中直击她的眉心,她听见一声哀嚎,子弹落在了她的脚边。
唐纪征不止何时握住了枪,先是对着胡章林的手腕,后又对准了他的心脏。看着唐纪征和齐灿灿向前,齐悦一咬牙,搂住了誓死挣扎的胡章林的双腿,纵身往山崖下一跃!
她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结束,只是现在,她希望胡章林不得好死。她早就说过,地狱一起下!谁都躲不过!
“不要!”
“齐悦!”
齐灿灿走了几步后双腿一软,跪在了地面上,她撑着身子,匍匐往山崖边缘靠近。
唐纪征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胡章林的手臂,他身下还拖着齐悦,他不能眼睁睁地看齐悦摔下去!万丈深渊,粉身碎骨的滋味不该她来承受!
胡章林哼哼地一笑。
“唐纪征,操出感情了是吗?你千万别松手,不然老子会带着她一起!”
齐灿灿的手臂往悬崖下伸着,她的满脸分不清是泪是血,颤抖着,梗咽着。
“齐悦,你乖,你抓住我”
齐悦早就没了半分力气,若不是胡章林双脚束缚着她,她早就摔下去了。胡章林依旧不死心,此时此刻,他竟还以为自己能活下去,太可笑。
眼看齐灿灿半个身子都要坠下去,唐纪修将不甜往谭乐琪怀中一送,跨步向前,狠狠地掐住了齐灿灿的颈。
“发什么疯!”
他粗暴地将齐灿灿摔到了后面,举起手中的枪,指着胡章林的脑袋。
“你,去死!”
唐纪征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了几下,抓着胡章林,沉声道。
“齐悦还在下面。”
唐纪修目光一顿,单手撑着地面,骨节分明的手指抓紧了一块岩石,几乎不带犹豫,闪身滑了下去。他们带过来的人基本都重了伤,除了他,没人能拉齐悦一把。
胡章林扭动得厉害,似乎不愿意让唐纪修得逞,但他也明白,没了齐悦这个筹码,他根本活不下来。
齐悦寻死的心十分强烈,她受尽一切凌辱,生不如死的滋味她没有勇气面对。
唐纪修将手伸向了齐悦,她却迟迟没有回应。
“但凡你有点良心,别管我”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全数落在了唐纪修的耳中。她即便上去了,无非是徒增悲凉。
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着,齐灿灿捂住手臂,手掌传来一阵粘稠。
她几乎看不清眼前的景物,依旧吃力地爬着。
唐纪修的体力也达到了极限,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还能支撑多久。他眯着眸,语气中带着些许威胁。
“齐悦,你敢跳下去,下一个,就是齐灿灿。”
他心里犹如压了块巨石,他明白,纵然齐灿灿再不愿意承认齐悦,但内心是依赖齐悦的。
也许是这句话起了作用,齐悦眸光微闪,带着犹豫缓缓地抬起了手臂。
胡章林咬牙切齿地咒骂着,但由着中了枪,他几乎很难保持平衡。他恨极了唐纪修,用仅有的力道举起了枪,冲着唐纪修的胸膛连开了数下,直到没有子弹为止。
唐纪修遥遥欲坠,双眼间传来一阵阵晕眩感,下一秒,他的手背传来一股炽热的温度。齐灿灿紧紧扣着他的手背,似乎想将他往上拖。
唐纪修顿了顿,咬紧牙关。
就在他的手快握住齐悦时,他们的头顶毫无征兆地传来一声巨响。
砰地一声,胡章林的眉心喷出了鲜艳的血。他瞪大了双眼,没来得及说半句话,几乎是死不瞑目。落下去的瞬间,将齐悦一并带入深不见底的悬崖深出。
“齐悦”
相比别人的慌乱,谭乐琪只轻吹了一下枪口冒出的烟气,冷眼看着一地的血。
“我已经报警了。”
唐纪征至少愣了五分钟才把唐纪修拖上来。
谭乐琪无视了唐纪征眼底迸发着杀意,撕开了裙摆,按压在唐纪修的胸口,鲜血不停地往外冒,谭乐琪不由蹙紧了眉。
“还好那混蛋没力气了,估计没有击中要害。”
谭乐琪自顾自地说着,用碎布条紧紧地缠住了唐纪修的伤口。其实这么做不过是心理安慰罢了,山路险阻,所有人都负了伤,一时间也走不出这深山。也许下山前唐纪修就会失血过多,估摸着也撑不了太久。
“你”
唐纪征整个人如同陷入了隆冬之中,浑身散发着的寒意让他无法正常思考。他下意识地揪住了谭乐琪的领口,与她换了个位置。谭乐琪双脚离地,冷风无情地吹打着她暴露出的肌肤,怀中的不甜低声呜泣着。
谭乐琪抿唇一笑,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她并不后悔,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别傻了,就刚才那个状态,你不仅救不了那女人,你弟弟也会一起掉下去。你早就发觉了吧,不然也不会拖延那么长的时间。”
她压低了声音,唇瓣微张。
“掉下去不见得会死呀,你看这扎了根的老树枝,运气好还能是个残疾。”
话音落下,周围是一片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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