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就一瞎子,怎么看得到?

苟熹微当场便想打他一顿,奈何那帮贼寇就要追上来,忙拽起他的袖子往寨子后跑,却听三里外几人高喊:

“快看!那是不是有人!”

“还真是!”

“原来耗子都在那!快!抓住他们!快!”

“他娘的!赶紧捉了他们跟大人邀功领赏去!”

贼寇们寻了大半夜,原以为搜寻无果,明日便要受罚,不想还在回寨的路上碰上了,当即叫嚣着杀过来。

突地被一群贼蜂拥着追杀,那人低声咒骂:“这群该死的狗东西!”

“你再不走,该死的就是你了。”苟熹微急着扯他,这人也真是的,骂人也要挑时候,那群人都要杀上来了,他还特地停下来骂。

就这脑子,也难怪会掉人陷阱里。

然苟熹微话方说完,就被那人一领子提溜起来。

苟熹微以为他又要掐她,忙伸手护住脖子。

那人看了轻笑,似在嘲讽她的自不量力。

“小瞎子,你知道出路吧?”

苟熹微不敢出声。

“该怎么活命无需我教你吧,赶紧走吧!”

那人说着,一把将苟熹微推出去。

苟熹微蓦地怔住,他是要放她走?

她怀疑自个听错了。

这人有这般好心么?

“小瞎子,还愣着干嘛?快走呀,再不走,可是会没命的。”

他是真的想一个人对付那帮贼寇。

苟熹微心惊,也犹豫了。

粗听下,二里外有三四十来人追来,他们身上的血腥味很浓,必是凶性极猛。

习武之人眼力向来不错,这人定也看到了,他真会好心放自己走独自去对付那帮人吗?

苟熹微的猜想不错,若是她此刻能看见,便知道眼前人刀刃早已握在手中,但凡苟熹微一个回身,那刀随时都会砍下去。

然而苟熹微看不见,那人挑准了她所有的盲点,举刀时快而无声,不起风波。

贼寇正急冲冲杀来,苟熹微忙转身,撒开腿往寨子后跑去。

少女跑得急,却不快,每跑两步便要借靠一旁的竹子以辨方向,一路留下半深半浅的白色印记,在黑夜中不甚清晰。

那人刚举起的刀又随意落下,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登时笑出声来,原来出路真的在那!

“小瞎子,很好!等我杀出去,给你留个全尸。”

说完,转身冲那帮贼寇杀去。

七月山风呼呼鬼啸,卷着林间密竹摇摆,带起竹叶沙沙狂舞。

打远处看,可见玉竹抱团,竹林郁郁,近处还可闻竹香沁人,风刀衣袂。

身置林中,抬头不见半分月华,低头不聚一点人影。

黑,无穷无尽的黑,似极了人生遭受的苦难,愈往而深,一眼望不到头。

苟熹微在林里穿行,借着竹子,一左一右固定自己的行径。

许是贼寇都被那人拦下来,她并未听见有人追上来。

想起那人交待她走的话,苟熹微心里有些不好受。

前世她们一家被姚苌老贼追杀,她也是让大哥五哥护着宏儿离去,自己一人留在原地等姚贼来杀。

宏儿性子刚烈,似他父亲,平日里动不动便“抛头颅,洒热血”“为民而死,死不足惜”。

她让五哥将他敲晕,才免得他一度为国殉命。

那时的果决与坚持,是为了她的儿子能平安活下来,是为了让姚苌老贼不要为难她的儿女。

是她身为人母,对唯一幸存的儿子最后的保护。

然这次,她却是被护着逃跑的人。

萍水相逢,那人为何拼死放她离去?

他不是还要杀了她么?

那帮人少说也有三四十人,她这般走了,留他一人,是不是有些不道义了?

她虽不是什么心善之人,但也知“恩必还,仇必报”的道理,那人是威胁过她,可也帮她拦下了那伙贼寇。

苟熹微攥紧拳,知恩不报可不是她苟家人的作风。

阿爹阿娘定也不希望她欠人恩情。

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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