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已经拉上警戒带,浓烈的血腥味久未消散,让在场的侦查员迅速想起了董琨案的碎尸现场,一家三口接连遇害,死状惨兮,心中唯剩惋惜。
侦查员对几位目击者进行了询问。
路人甲:“案发之前,我站在那个被砍死的小姑娘的旁边等公交车,小姑娘那时提着购物袋从对面的商场出来,朝前方的好家宾馆走,好家宾馆在我的身后。小姑娘刚走上马路牙子,一个穿着黑色长衫的女人就像疯了似的朝她奔来,举起剁刀猛砍她的脖子,像砍柴似的,血当时就喷得老高了,一刀下去人就死了,那个黑衣女人又补了几刀,小姑娘的脖子差点被砍断,老惨了。这么彪悍的女人在我们东北都特别少见。”
路人乙:“黑衣女人大概有1.68米高,不胖不瘦,戴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长相。事发之前那名小姑娘正朝宾馆走,她几步追上,特别疯狂,特别狠,砍完人就开车跑了,黑衣女人的车停在了马路对面,好像是一辆哈弗车。”
路人丙:“黑衣女人不像是在报复社会,看起来也不像个精神有问题的人,她明显有目标,直奔那个小姑娘去,做事沉稳,不慌不忙。我觉得被杀死的小姑娘与黑衣女人结仇了,要么欠了钱,要么刨了人家祖坟,不然她咋能这么凶残呢?”
董嘉苗遇害地点的对面就是宾馆。好家宾馆,这是第二大队为她预订的住宿地方,步行至刑警支队只需要两、三分钟的时间。任烟生这样安排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方便董嘉苗配合侦查员的询问,更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毕竟极少有人敢在警局的门前行凶。凶手至今没有锁定,只要凶手在外停留一分钟,董嘉苗的危险就会增加几分。
然而,在任烟生的千叮咛万嘱咐下,董嘉苗还是擅自从宾馆离开了。
经过法医检验,被害人董嘉苗的死亡方式为他杀,死亡原因是锐器致死,致伤工具与现场目击者描述的相符,是一把剁刀,颈动脉被剁刀砍破,因失血过多死亡。
陈赫云、董琨、董嘉苗在几天的时间里先后遇害,行凶者的作案动机已经清楚了然,一家三口曾经因为同一件事情激怒了凶手。不过,比之先前发生的两桩案件,凶手这一次的行动非常草率,过于急躁,无所顾忌的在刑警支队门口行凶,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8·30碎尸案发生后,警方在董琨的家中进行现场勘查的时候发现刀具架中缺失了一把剁刀,今日犯罪嫌疑人同样使用剁刀行凶。任烟生推断,凶手先用剁刀肢解了董琨的尸体,而后将剁刀带离分尸现场,几日后,再用剁刀砍向董琨的女儿董嘉苗。
任烟生对文佳问道:“今天晚上你和张哲、小涛护送董嘉苗回家取文件的过程中,有没有听她说起过近期是否告诉了朋友或其他人自己回海潭市的这件事?”
文佳:“没有。董嘉苗的心情很差,我安慰了几句,她回应了几声,除此之外没有交流。”
任烟生:“取文件的过程用时多久?”
文佳:“不到一分钟。取完文件我们就把董嘉苗送到了好家宾馆,当时是晚上8点06分。”
任烟生:“你们进电梯的时候,电梯里是否还有其他人在?”
文佳:“去的时候电梯里没有人,从董琨家离开的时候住在楼上的杨琪也在电梯里。”
张哲补充道:“杨琪当时还和我们打了个招呼,问我们‘任队长怎么没有一起过来’。”
任烟生:“杨琪与你们不是偶遇,而是早就等在了家门口。等你们从董琨家离开后,她才按下电梯的下行键,一路开车跟着你们来到好家宾馆,并在那里等待董嘉苗从里面走出。”
文佳这才恍然大悟,“只有住在同一个小区的业主才知道董嘉苗回家的这件事。是了,我想起来了,杨琪的黄色外套里穿了一件黑色衬衫,衬衫很长,她把衣摆掖进了裤子里。”
张哲:“唉,任队昨天已经提醒过事主家属在我们确定凶手之前不要独自一人离开宾馆,她却还是固执己见,有些事真的是命中注定。”
任烟生:“董嘉苗进入好家宾馆后,在房间里停留了大约一小时的时间,而后独自外出买水果。杨琪是凶手,等在宾馆门外的她不顾身处闹市区,见董嘉苗走出,上前残忍行凶。”
户籍科的同事做事非常有效率,很快便将查到的信息送到任烟生的办公室。
杨琪,查无此人。
“杨琪”使用了假身份证。任烟生推断,杨琪就是董琨、陈赫云家的钟点工李阿姨,甚至,她本人可能也不姓李,但是一定与刻有“D&Z”的戒指中的字母“Z”有关联。
华灯初上,蝉鸣凄切,警局内夜如白昼,第二大队的所有侦查员通宵加班,对在最近半年内购买过醋酸泼尼松龙注射液的名单中的最后385名患者做完了关系排查的工作。
任烟生手握名单,一遍一遍查看信息,最终在一位名叫朱涛的患者姓名上画上圆圈。
经查,朱涛为海潭籍,1964年出生,于2019年6月4日凌晨2点09分因心力衰竭去世。在朱涛的户籍信息下方,是一个女孩的名字。
朱珠,1993出生,于2018年8月26日傍晚6时27分身故。
任烟生调取了当年的法医出勘记录,查到朱珠的死亡原因是高坠死,坠亡地点是乐达商场,由于死亡方式为自杀,所以警方开出了不予立案通知书。事发后,朱珠的家属没有向办案的民警和负责尸体检验的法医提出质疑,遗体没有进行解剖。在朱珠自杀身故的次日,遗体在海潭市龙峰殡仪馆火化。
户籍科的同事提供的信息印在三张A4纸上,最后一张纸上的信息属于一位名叫曹海莲的女士。1970年出生,海潭籍,现住址为蓝色海港城30栋1单元1302室。
“D&Z”中的字母“Z”就是朱珠,也是在一年前插足董琨与陈赫云婚姻的第三者。
曹海莲就是杨琪,也是钟点工李阿姨,她用三种身份接近董琨和陈赫云,窥视着三口人的一举一动。
任烟生细看着朱涛的购药记录。
信息显示:朱涛在2018年1月被海潭市中心医院诊断为类风湿性关节炎,同年的2月9日开始遵医嘱购买醋酸泼尼松龙注射液,每星期购药2盒,在2019年8月1日停止购药。
而朱涛的去世时间是2019年6月4日,这两个月的时间,是谁在替他买药?
毛浅禾:“没有就诊,却得到了难得的药剂,看来医院里面有曹海莲的朋友。可是曹海莲两个月只买了8盒药,剂量还达不到摧毁陈赫云身体所需要的药剂量啊。”
任烟生:“小禾,你忽略了一个问题。朱涛死于急性心力衰竭,而急性心力衰竭的病因是由于器质性心脏病发展为心肌收缩力减退,导致心脏无法将回心血全部排出,心搏出血量减少,引起肺静脉瘀血、动脉系统眼中供血不足。常见于急性心肌炎、心肌梗塞、心瓣膜狭窄,这一类人是不能长期注射醋酸泼尼松龙的,会导致糖皮质激素的作用增强,引起心律紊乱,对患者而言十分危险。朱涛曾购买过醋酸泼尼松龙注射液,但是在他确诊心脏疾病后就没有再注射过这种药剂。”
洪见宁:“丫头,有许多的药物会与醋酸泼尼松龙相作用,比如黄麻碱、强心苷、杭胆碱能药、甲状腺激素,以及三环类抗抑郁的药物。”
毛浅禾:“所以,从朱涛患病到离世的那几个月的时间里,没有使用的那些醋酸泼尼松龙注射液始终在曹海莲的手中。有了药,就有了摧毁陈赫云身体的武器,她的计划筹谋了好久,足够精细。”
任烟生调取了曹海莲的网站购物记录,查到她在2018年7月至2019年8月的这段时间内,曾在同一家书店购买过《人体解剖学》、《药剂学》、《病理学》等多本医学方面的书籍。
李洋:“我曾以为嫌疑人有两人,二人里应外合,其实只有一人,就是朱珠的母亲曹海莲,她用一年的时间苦学医学,只为了给女儿报仇,哪怕拼上自己的性命也无怨无悔。”
文佳:“曹海莲恨陈赫云和董嘉苗,但是最痛恨的人还是董琨,他才是始作俑者。”
9月2日傍晚5点,碎尸案发生后的第四天,任烟生填写完成《呈请拘传报告书》后,办理了《搜查证》和《拘传证》,第二大队和技术室的小孙到达犯罪嫌疑人曹海莲的住处。
未免嫌疑人开门后畏罪逃跑,李洋和张哲守在单元门外,洪见宁和文佳上了14楼,任烟生、毛浅禾和小孙来到1302门前,任烟生按响门铃。
曹海莲打开门,看到门外的几人后,没有丝毫的慌乱。熟悉的钢琴曲从次卧传出,这一次的是《少女的祈祷》。任烟生将次卧的门推开,卧室里没有人,床铺整洁,地板干净,钢琴上放着手机,手机里的录音正在播放着……
曹海莲如释重负,“任队长,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我罪有应得,认罪伏法。”
毛浅禾在住宅内的冰箱里找到了董琨的余下尸块。
小孙从厨房的角落里翻出一瓶已经使用过三分之二的硫酸试剂瓶、一把剁刀、一把电锯、几支醋酸泼尼松龙注射液和一支用过的注射器,剁刀和电锯的联苯胺试验反应呈翠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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