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娘子说起这件事有些不好意思,“我当初做棉布只是图它又软又透气,想给孩子做贴身小衣,想不到真试了,才发现还不如买丝绸,我爹都觉得我是瞎胡闹呢。”
她嗔了陈掌柜一眼,看来因为结果不如意,后来陈娘子也觉得棉布没啥前途,才放弃了继续研究下去。
池棠忍不住心里叹气,棉布怎么会没优势呢……
成本是可以降的,棉布中的精品手感也不会输给丝绸,如果加上麻线混纺,更是可以产出多种不同的布料,比起昂贵的丝绸和粗糙的麻布,简直不要太好用。
只是现在的问题是,到底怎么做出合适的棉布,他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谁会没事了解这些啊!
他又不知道自己会穿越!
早知道的话,他绝对把什么古法织布古法烧玻璃古法制肥皂通通背下来,拿出高考的毅力天天复习。
度娘啊度娘,为什么你不能跟着我穿越能,人家穿越都能带粗壮的金手指,我只想要一个度娘查资料都不行吗?
就算心中懊悔万千,池棠依旧扣不出他想要的答案。
二十一世纪大部分人都有他这种毛病,平时在网上仿佛上知天文地理,一旦离开网络,知识就只剩广度没有深度,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只懂皮毛。
池棠保持着外表的淡定和陈娘子达成了研究棉花纺织的协议,郑重强调了这件事需要保密,他可不想自己这边没研究出什么,反而泄露出去启发了竞争对手。
见他如此重视,陈娘子也认真点头。
她本来就喜欢琢磨新织法新花样,要不然怎么会想到用棉花,只是她毕竟不是无事可做的娇小姐,之前在家要奶孩子,如今孩子大了又要回布庄做工,想研究也是有心无力。
现在池棠给她的工钱不比织布少,活儿却比那轻松,她顿时打定主意一定要做出成绩来。
目送她离开,池棠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棉布虽然好,但并不能解池家之困,毕竟古代没有知识产权的保护,就算他做出了适合的机器,也难以长时间保密。
到时候,拼的还是各家财力物力势力,而失去纱罗的池家是拼不过那些背后有人撑腰的同行的。
他要一个能在古代形成绝对垄断的行列,最好是能关乎上层人士,不然不会受到足够的重视。
有什么是他能做又没有竞争对手的呢?
茅台?
闪着金光的酒瓶从池棠脑海里蹦出来。
他无语摇头,把影像甩出去,不说他不知道配方,就算知道,也没有能耐把它炒得上辈子那样高啊。
罢了,纱罗至少还能在池家留小几十年,他也没必要现在就着急,等他多了解这个时代,总能想到适合的办法。
抱着在生活中寻找灵感的打算,池棠认认真真在店铺中学习了两个月。
这两个月,他见识了真正的古代底层人民生活。
没有电视剧里拍得那样明亮欢快,现实中的色彩总是偏晦暗,每一名顾客脸上都写满风霜愁苦,买一匹粗布都要仔细斟酌,蜡黄的脸色是他最普遍的印象。
“少爷可是不忍心?”陈掌柜刚拒绝一名想赊匹红布的女子,看池棠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池棠点了点头。
离开的那个女孩子不过初中生的年纪,却已经要嫁为人妇,看她的衣着皮肤,必然是家境不太好,她想买一匹红布做嫁衣,手头却拿不出钱来,才想和掌柜赊一笔等日后还。
一匹质量最差红布也要五百文,主要是染料贵,陈掌柜自然是拒绝了她。
池棠坐在一旁,颇不是滋味,本来他只需要一句话就能帮她,但在陈掌柜的示意中,终究没开口。
陈掌柜摇了摇头,解释起他刚才示意的缘由。
“这巷子里的苦命人多得是,但有的能帮有的不能帮,黄丫是苦,但她家里人是个无赖,只要帮她的,不但讨不上好还会被赖上,我这是做生意的,就算不与人为善,也不能被那些癞子粘上。”
有些人苦,是外界带来的苦,有些人苦,却是家里人给的苦,而家事,向来是不好由外人轻易置喙的。
池棠默默点头,他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
告别陈掌柜,走在下班回家的路上,他看着西斜的落日,橙黄色的太阳像个咸鸭蛋黄,挤走了他心中的那点惆怅。
每个人都有无法解决的问题,就像他,虽然看似衣食无忧,却承受着满月诅咒的痛苦。
明天又是十五,是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三个满月,前一个月他的反应比第一次强烈,不知道这个月又是怎样,偏偏,他还必须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生活,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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