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说了句知道了?”
程柔嘉细细问了世子听到那话的反应,扶着黄梨木的炕桌缓缓坐了下来。
对于此事,她并没有十二万分的把握。她只是觉得,崔妈妈是侯府里的老人,又在世明堂当差,平白无故的不会透出这样的话音——多半是得了主子的授意才会说出这等话来。
昨日夜里,她还在梦中恍恍惚惚看见自己回了余杭同爹娘团聚,可今晨薛三夫人来闹得这一遭,却无情地打破了她的幻想。这母子俩皆是睚眦必报不折手段的小人,欺软怕硬最是拿手,这时候风口浪尖上也许不敢动她,可等几个月甚至一年过去呢,岂不还是翻手之间就能给程家带来灭顶之灾?
要保护家人,为今之计,只有牢牢抓住眼前更为强势的救命稻草,再徐徐图之。
她这一趟上京是为了什么,早在她同傅家退婚的那一日,她就想得十分清楚了。
已经没有退路了。
是以,无论崔妈妈是来透话音的,还是只是揣度主子的心意,今夜,她都一定要成功。
夜色渐渐浓重,院外的梆子声起伏错落,已是到了戊时三刻。
程柔嘉垂眼抚着刻意涂抹了玫瑰花露的青丝,暗暗下了决心:再等一刻钟,若他还不来,她便豁出去亲自去世明堂的书房诱他——可传闻中他十分地重规矩,外院的书房甚至不允许婢女进去伺候,她夜赴书房,心思更是昭然若揭,若他真对自己没那种心思,恐怕是要发怒的。
内室一时间静得落针可闻,红绸立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远处。
终于,拐角的抄手游廊传来规律沉稳的脚步声。
红绸立即高兴地屈膝福身:“世子爷。”
薛靖谦穿了一身月白宝相花刻丝袍子,外面罩着件玄狐皮的大氅,站姿笔挺,面如冠玉,此刻的装束倒不再像个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大将军,通身贵气逼人,犹如山巅高不可攀的云松。
他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踏进了屋内。
女子见了他,神色微微有些慌乱地迎上来,规规矩矩地冲着他屈膝福礼。
屋内地龙烧得正旺,她套了件宽大的天蓝色云纹褙子,有些透的绸缎料子下依稀能看见里面雪白的寝衣。头上只轻轻巧巧地挽了个纂儿,鬓角的碎发微微凌乱,一副准备入睡有客来访匆忙之下为不失礼而补救的样子,直起身子时一股淡淡的香气萦绕鼻间,粉嫩的珍珠坠子在微红的耳垂上熠熠生辉。
“原以为世子不会来了,匆忙之下失礼了,世子莫怪……”她低声笑着,温温柔柔的调子犹如蛊虫般无孔不入地钻进薛靖谦肺腑之间,绕得他心痒难耐。
他移开眼,在炕桌旁坐下,低头喝了口茶,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你的婢女来说,你想好要什么补偿了?”
程柔嘉咬了咬唇,低头掩去一闪而过的委屈。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便是十岁小儿都知道八岁不同席的道理,这位世子爷又怎么会不知道?
他肯在这个时候踏进她的屋子,就证明崔妈妈所言非虚——他确实有收自己在身边的意思。
这般步步为营,迫得她无路可走,却还要她主动来求……
这人实在是霸道又高傲。
屋内伺候的丫鬟不知何时已经悉数退下,房门也被带上,程柔嘉心跳如擂鼓,在临窗大炕的踏板上缓缓跪坐下,仰视着上首淡然坐着的将军,小心翼翼地将白皙纤细的手放到他膝上,声音微微发颤:“妾身……想留在世子身边服侍,不求名分,只求世子往后能庇护程家一二。”
天蓝的褙子似乎没有绑紧,抬手间便从肩头滑落,露出美人里面轻薄的素色寝衣。那素衣领口开得有些低,从薛靖谦的角度看下去,白嫩饱满的雪腻一览无遗,香艳至极。
明明是纤细如青竹般的身材,该有的地方却都有。
薛靖谦呼吸一窒,气息骤然沉重下来。他演了这出请君入瓮的把戏,早知道她会用尽浑身解数刻意逢迎,却没料到,仅仅是如此,就能让他这样无法自持。
无法自持,那就不必自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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