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悦行也是因为如此,才奇怪那几具尸体的出现的。
“我们昨日离开连月城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尸体,而且离开的时间接近日落。我发现之时是日升,连月城一天的天气变故我再熟悉不过,每日可以掩盖足迹的时间便就是正午这一场风尘,但是那尸体出现应该是日落之后日出之前。却无任何踪迹。实在是奇怪。”
顾悦行一连说了好几个奇怪。他也在面上蒙上了一层面巾,说话的时候语气闷闷的,像是发自内心的困惑。
“如果是个江湖高手,那就更奇怪了——吊死的那些人明显就是普通的百姓,一点武功基础都没有,需要出动江湖高手吗?”
络央顺着他说道:“如果你推断的东西成立,那我们还是不要过去为好。”
她虽然话里说“我们不要过去”,但是脚下没停。
停下的反而是顾悦行,顾悦行停了下来发问:“为何?为什么这么说?”
络央也停了下来,转身,她和顾悦行保持了三步的距离,因为顾悦行问出这一句话是三步的时间。古有曹植七步成诗,如今顾悦行迟了三步,解不开一个在眼前的困惑。
络央道:“一个很寻常的凶案现场,加上一些不寻常的线索和疑点,这种种迹象难道不表明这是一个陷阱吗?而是是针对你,或者是我的陷阱。”
络央进一步解释道:“能够探查出来这些古怪,要么是心思细腻可洞察细节之人,要么就是武功出类拔萃,至少轻功可以和那个布置凶案现场的人比肩的存在。否则要么像呦呦那样联想,要么,即便是看出古怪也没有能力继续往下查。”
络央看他,隔着帷帽歪了一下头,问他:“所以,明知道陷阱,顾盟主,还去不去?”
顾悦行往前走了三步,追上了落后络央的距离,道:“既然陷阱都挖了,辛苦对方连夜动手,我若是不去,岂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他迎上眼前迷乱的风沙,走进了尘埃里。
顾悦行心中明白,这一场尘埃,是他自己主动等到的。
那一天他来到连月城的时候正好日落,他懒洋洋的在月潭镇借宿了一宿,第二天一早才懒洋洋的赶到已经变成了空城的连月城里冲着在对着空屋磕头的孟百川读了半本的艾子书。其实他当时即便是照本读完再下手,也赶得及回去月潭镇吃晌午饭。
但是他偏偏没有。
偏偏在屋顶发呆的时候一个扭头,被忽如其来的风沙扑了个满面。
***
景象没有变。人依然吊着。一路走来,地面上依然干干净净,风沙已经落去,一刻钟,一点不多一点不少,即便是刚刚真的有人接近过存在尸体的房间,此刻也看不到痕迹。
其实早上的时候顾悦行已经觉得眼前景象十分的渗人了,如今正午十分,日头顶天,地上看不见自己的影子,老话说,这个时候正好阴气最重,影子最脆弱,一不留神就会丢了影子(魂)。所以才会有小孩被大人按着在家里午歇,睡不着也不准出去,哪怕是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发呆;也有人说正午是阳气最盛的时候,这个时候如果斩首犯人,必然魂飞魄散不得超生。两个说法都有,也不知道哪个是真的,但是两边说法都是绝对,以顾悦行的江湖经验,绝对往往象征绝路,做人凡事应该留余地,倘若对方拍胸脯和你保证这事一定成一定妥当,那这事多半要砸。
而正午时分出门,打一把伞,既可以保护影子,又能防止中暑,算是中庸之道了吧。
这一招真是聪明。
顾悦行看到那个门口打着伞的人的时候,差点要一拍脑门懊悔自己怎么不带一把伞。
而事实上他在看到来人的一瞬间,脚下一动身形已经移动到了来人三步之外,这个距离很客气,既不冒犯,也能表明来意施加压力。
“你是何人?来此作甚?”
顾悦行实在是想要客气一点,但是现实情况却不容许,在此情此境之下,总不能是观客过来游山玩水的吧?
听到顾悦行的质问,来人好像才察觉他们的存在一般,将手里的伞微微偏移了几分,随着那面素色伞面的移动,来人露出自己一身星蓝色交领长衫,锦带束腰,打扮的江湖不江湖,纨绔不纨绔的。
话虽如此,顾悦行也承认此人高俊挺拔,面目英秀,一双露出的眼睛朝他投来淡淡一撇,冷的就像之前空城上的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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