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宴舟环视一周屋内的摆饰,瓷品素色居多,摆件却以大红大紫为主,处处放着杂色的牡丹插瓶,金珠吊满四角,泛光的纱帘晃的人眼睛疼,雍容华贵不足,典则俊雅不像,真不知这是妓楼还是瓷居。
老文瞟见苏宴舟越发嫌弃的神情,小声解释道:“苏东家,这些可不是老奴安排的,是苏家二公子要求的,说这样更气派,不会丢苏家的脸。”
苏宴鑫到底是个好背锅的,吃回扣不办事的老东西。苏宴舟漫不经心地抬手,手背抵着下颚:“这条街的住客多数是文人墨客,文人墨客喜素,爱文雅,这也是我们店里瓷器多素净的缘故,如今这般珠光宝气的装扮,那些文人只会觉得踏进店都是有失品味。他们将体面看的最重,我们也便卖弄风情几番,一个月后,这家店的生意要是还不景气,老文,到时你可别怨我不念旧情。”
老文两眼满是惊恐,连连磕了好几个头:“苏东家放心,老奴一定会给东家一个交代,一个月后生意若还是这般惨淡,届时不用东家动手,老奴自己便会收拾东西滚蛋。”
一旦被苏家因办事不力辞退的,辞退的原由和佣者的姓名样貌会一封封寄到各个苏家店铺中,到时没有一家店铺还再任用他,他就只能回老家种地,守着点微薄的积蓄等死了。
苏宴舟满意地点了点头:“老文,如今的局面,我们要的不是靠卖出一件瓷器致富,而是要如何不亏本的卖出一件瓷器,你管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相信你能做好的。”
老文哪敢说一句不是,埋着头一连好几个是。
苏宴舟从苏氏瓷阁出来,守在门口的小厮哎呦一声快步凑前,双手捧着递到苏宴舟眼皮底下,一脸殷切的笑:“大公子,这事小的可是按您说了办妥了,这银子……”
苏宴舟对身旁的徐钢使了个眼色,徐钢鄙夷地掏出钱袋丢到小厮手里,骂道:“拿完滚蛋!别把你这一身腌臜气熏到我家公子。”
小厮狗腿地往后退:“是!是!是!多谢大公子!”
苏宴舟面无表情地拍了拍胸口沾到的灰,花钱买苏宴鑫的行踪,本就想只给他一个教训,偌大的家底全被这些滚蛋东西掏光了。
苏宴舟摆手遣退了马夫,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看着满街热闹的人群,苏宴舟忽然轻笑道:“徐钢,你看看这街上十个店铺里有八个写着苏氏,呵,看起来是富可敌国,实际上没几个的生意是真的不亏本的。”
“回大公子,徐钢自幼跟着徐管家学武,是个大字不识的粗人,不懂这些。”徐钢负手跟在身后,一旦有人靠近苏宴舟便警惕地握住腰间的短刀,他身长八尺有余,布衣难掩魁梧劲力,面容粗狂,眼珠子似狩猎的金雕般凶狠,来往的百姓哪敢靠近苏宴舟,纷纷绕道而行。
府内的人多称呼自己为家主,他偏偏随着府外人喊自己公子。余光扫了一眼街角,苏宴舟继续道:“我听说你自幼父母双亡,是徐管家一手带大的,这一身武艺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为何不求个功名利禄要守在小小的苏家埋没了自个?”
按他这一身的武艺,加上徐管家打点一二谋个武状元不是难事,何必守着一个乌烟瘴气的苏家。
路过的小孩好奇地踮起脚眺一眼徐钢的短刀,徐钢抽刀斜眼瞧他,小孩吓得直哆嗦,拔腿就跑。徐钢这才回道:“苏家对徐管家有恩,徐管家对徐钢有恩,他要向苏家报恩,我也要向他报恩,徐管家让徐钢保护好公子,这就是徐钢在报答他的恩情。”
“知恩图报,是好事。”苏宴舟踱步走到江栏边,夜风带着水汽吹拂脸上有些许凉意,长发随风飘扬,额前的碎发染了水汽贴着额,远远望着江面上的船只,个个点着灯随江而浮动,岸上喧嚣的夜市,江上绚丽的灯火。
眸光晦涩,苏宴舟抿了一下干燥的唇,讪笑道:“这江南,真是热闹非凡啊。”
见苏宴舟衣摆晃动,徐钢骤然伸出手还未触碰到衣角又停了一下,只因苏宴舟侧过身盯着他的眼睛笑了:“怎么,怕我想跳下去一死了之?呵,徐钢放心吧,至少从目前来看,我暂时还不想死的那么痛快,但凡我真的敢死,你们没有人能拦住我,我刚刚只不过抖掉衣摆上的水珠罢了。”
徐钢沉默地收回手,垂下头:“是徐钢自作主张了,公子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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