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震怒,院中所有侍立的宫女、太监、宿卫都齐齐双膝跪地,额头紧贴着冰凉的地板上,大气不敢喘一声。一时间,场间静极了。

皇帝威严的声音在头顶炸开,似猛枭云间啼:“你虽日夜跟在朕左右不离,只兼着内务府总管的名头。但宫中出了这样的事,你难辞其咎!”

“陛下!”张华跪伏在地,毕竟是伺候晏清的老人了,到底是没有失了分寸。

他诚惶诚恐地磕了个头,高声答道:“奴才罪该万死!请陛下不要气坏了身子,奴才自个儿去领罚!”

“陛下切莫动怒。”跪在地上的江望直起上半身,垂首道,“怒极伤肝,望陛下以龙体为重。微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晏清见江望开口,看在爱妃与爱子的面子上不好驳了他,自然敛了两分戾气,准了。

“秋季干燥易走水,中秋夜又是举国同欢的节令,宫人们一时松懈也是在所难免,人之常情,此是怨不得张大人。”

江望替他分辩道:“事已至此,处罚张大人也于事无补。不如令张大人负责此事,一来戴罪立功,二来对夫人和齐王殿下也有个交代。”

江望想的周到,既卖了张华一个人情,又抚慰了江夫人和晏珩。这话晏清不是不可以说,而是他说出去难免有失偏颇,引江夫人起疑,怪他包庇,令幼子寒心。可换了江望来说,就没有这个顾虑。

晏清沉思片刻,院中众人也只能跪陪。唯余江夫人啜泣之声,细且轻,悬在耳畔久久不绝。晏清握住她拭泪的手,夺过她手中绣着铃兰香帕,小心替她擦着泪珠,道:“朕会为你和珩儿做主的。”

“张华。”帝王加重了语气,“给你两天时间查明真相,要是办不好……”

“奴才就自己找根麻绳了断,免得脏了主子的眼。”张华忙又磕了个头,表一表忠心。

“谢陛下……”江若柔止了泪,哑哑开口。

“时辰不早了,朕先去上朝。”晏清不是很放心,余光在江若柔红红了眼角停留了片刻,终是下了决心,转身迈步离去。

满院侍从这才爬起,伺候皇帝的近侍们齐齐朝着江若柔欠身,而后依次退出了院子。霎时间,院落又变得安静空旷了。

张华没有走,他先向江若柔行了礼,而后站到江望身前,朝他俯身一拜。

“不可!”

江望连连扶住他,慌道:“大人这样做,真是折煞我也。”

“江大人敢顶着陛下的雷霆之怒替奴才求情,奴才感激不尽。”张华虽然说着这话,却看向偏殿敞开的朱门,“夫人与殿下造此劫难,确实是奴才的疏忽,奴才定揪出幕后元凶,为猗兰殿讨一个公道。”

“那就拜托公公了。”

“夫人与殿下不怪罪奴才就好。”张华表情一肃。

“公公言重,火又不是您放的,我去瞧瞧珩儿,公公自便。”江若柔虚虚落下一语,而后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步入殿中。

江望朝张华点了点头,亦跟着江若柔去内间看昏迷晏珩去了。

徒留原地的张华惊出一身冷汗。他在宫中待了数十年,宫中不是没有走过水。可每逢节庆,内务府的巡防内宦和宫中禁军都是小心再小心的当差,昭阳殿不会无故在短时间内起那么大的火。更何况昭阳殿是新修葺不久的宫殿,翻新时用的是新木料,不可能碰上火就燃得那么厉害。

除非这火……不是意外……

“干爹……”张华身后的一个年龄不大的太监小心翼翼上前,“咱们现在去哪里查?”

张华眸光一暗,本就凹陷的眼早露出了阴鸷的光:“敢将手伸这么远,后宫中又有这么大势力的,除了那位夫人,还有谁呢?”

“可这样做也太……”那太监欲言又止。

“咱家怎么说?回上面的话不要吞吞吐吐,有什么说什么。”张华转身,踏着步子离开。

那黑衣太监亦步亦趋追上:“奴才觉得这样太明显了。京中本就两位皇子,齐王殿下受陛下宠爱,是太子殿下继位的阻碍不错,可齐王要是出了事,不说陛下,奴才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李夫人。”

“你懂什么。”张华冷笑道,“兵法云:置之死地而后生。李夫人知道会被怀疑,可齐王殿下一除,太子殿下地位就会稳如泰山。为了未来天子的颜面,哪怕再宠爱江夫人,陛下也不会将此事追究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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