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入云,蛟龙沉海。

三十年前她抽到的是枯叶林,对阵算是相当轻松的。只是今年可能还要加一个多人竞技,一想到这里,池语便觉得莫启连第一轮比试过去的可能性都太小了。

她头疼。

顾渊问她,“那你明日会去看欣阳的第一轮比试吗?”

“不会。”池语摇头,“我申初后一般不随意离开月夕宫,除非要紧事。”

顾渊有些疑惑,“徒儿比试也算不得要紧事吗?”

“要紧事,乃天塌地陷,江河倒流,日月并轨,山水血色。”池语瞥他一眼,语气懒洋洋的,“否则,我是不会离开月夕宫的。”

顾渊不解,有心套话:“你那么早回月夕宫,有什么事儿吗?”

池语义正言辞:“睡觉啊,补觉不算大事儿吗?”

顾渊:……

看她一脸挑不出错的模样,天知道她真的到底是几时就寝。

顾渊的眉头逐渐紧锁。

确实,这些事都算得上是极大的事,这也和传闻中的一样——

长青山月夕宫刑罚长老池语,是个一到申时就绝不出户的人,寻常也对宗门事务爱答不理,有时几天都看不见她的影子。

所以总有人笑她,说她行不配位,根本不配坐在这个长老的位置上。

池语也不辩驳,任旁人爱说说,说不动了拉倒,半点也没上过心。

可她方才那一番话说的,却又不像是……

自愿待在月夕宫一样。

顾渊的沉默让池语以为他是觉得自己这样对徒弟不上心有些不解,于是又补一句:“我也不是不看,有悬镜在,我还是会看的。人不去罢了,不要搞得我好像犯了什么天诛地灭的大错一样。”

“……”顾渊讲不出话,他不敢说自己在考虑别的问题:“也不是……”

“不是就最好,泡完冰泉快些回月夕宫,今儿早起困了,回去补觉。”池语挥了挥手,“昨儿没睡够,正乏着呢。”

顾渊看着神采飞扬的池语强迫自己打了个哈欠:“……”

虽然总觉得她在诓自己,但他又找不到证据。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一直沉默到顾渊泡完了冰泉。

他上岸时瞧着池语还靠着栏杆一动不动,以为她又在搞什么幺蛾子,走近了一瞧,才发现池语当真是睡着了。

池语身穿着青白色的长袍,头发松松挽了个髻,鬓边别着漂亮的绒花,缀着长长的流苏,小心靠在朱红的栏杆上,双眼闭着,一脸的倦意。

睡得很沉。

在睡梦里的她卸去了全部的伪装和防御,连顾渊的到来都没能察觉。她只是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舒坦的觉了,哪怕只是靠着栏杆睡过去的,连年神经紧绷的疲惫几乎要压垮了她,让她从来都不敢轻易地放松自己。

今天很奇怪。

但好似,很熟悉,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的模样。

顾渊看着她一脸的倦容,心底抽疼了一下。

他小心背起池语,将她的双手扣在自己的脖子前面,缓慢,但很坚定地往山顶月夕宫走去。

一步一个台阶,一步一个脚印,走过了青山翠林,走过了绿叶黄花,看着日头渐渐偏过去,洒了一地的金黄。

顾渊觉得,他从来没有这么安心过。

池语的手垂在他的胸口,跟他的心脏就隔了一层血肉的距离,随着他的步子一晃一晃,敲在他的心口上。

他从前一直很喜欢的姑娘,不知不觉已经可以独挡一面了。

只是,站得更高了,身边也没人了。

若没有那些劳什子破事,他或许现在已经可以和池语并肩了。

他一定要让她要活下去。

————————————————————

池语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比现在高,比现在要更漂亮,没心没肺,自由自在。

每天修行,玩乐,没事就和师兄比修为,论谁今天进步了,谁比谁更厉害,叽叽喳喳,无忧无虑。

偶尔和师兄拼酒,在如水的月色下,两人争来抢去,最后散了一地的酒盏,她喝高了,师兄还清醒着,她就揪着师兄的领口,哇哇哭。

哭累了,打个小酒嗝睡过去,师兄便蹲下身来,小心将她背在身后,一步一步缓慢但坚定地往屋里走。

她的手就垂在师兄胸前,走一步晃一下,全部捶在师兄心口上。

身边淌了一地的夜色。

师兄真好啊,不论她欢乐还是痛苦,陪在她身边的,永远都是他。

永远陪着她。

师兄……

顾渊。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