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珘耸了耸肩,无畏地在严杭前方倒走:“严大人大人有大量,不如我给严大人赔个礼,这事就过去了?”
秦珘一边说着一边盯着严杭的眼睛,没从里头看出一点情绪,反倒是越看下去,越有种自己被看透了感觉。
那双暗不见底的黑眸虽然不明亮,却纯如最上等的黑珍珠,不染一丝杂质。
秦珘皱了下眉,明明只比她大两岁,怎么像是比她大了好几轮?她上次有被人看穿的无措感还是在面见皇帝的时候。
怪不得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儿呢,单说看人的眼神,和皇帝真真的是如出一辙。
严杭只是默然,他脚步往旁边一歪,想和秦珘错开身,在下一刻又被堵住。
“你真的是严杭?”
秦珘问得真情实意,谁不知道严杭是个什么人,眼前这副波澜不兴的样子,哪像个十恶不赦的人?
严杭这次没有沉默,他轻启薄唇:“是。”
秦珘无端地从他淡漠的语气里听出了点讽刺的意味,也是,谁没事冒充他啊……
秦珘懊悔从前两耳不闻正经事,就算是听点皮毛现在也不至于无从下手。
可从前的她想不到能和严杭扯上关系,他们八竿子打不着,就算打着了,那也是她父兄忍无可忍灭了严家,严杭作鬼来找她。
秦珘不加掩饰地打量着严杭,在不知道第几次对上他没有温度的眸子时,终于受够了忐忑。
“我带着诚意来的,严大人到底想如何,给个准话吧。”
她第一次色厉内荏,连故作冷淡的声音都脆生生的,透着不谙世事的天真骄纵。
两人已经到了宫门,见严杭仍不打算松口,秦珘咬咬牙,直接拦在了他面前,大有和他僵持在这的意思。
她甚至想,若严杭对她动手,她就揍他一顿,这样不但事情闹大了,早晨那点事都无足轻重了。
可严杭并未将她放在眼中,既未动手,也未发怒,他徐徐地看了眼秦珘,声音很低——
“我不追究,更不会追究江容。”
秦珘发怔,因为严杭的话,也因为他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眼。
直到严杭错身走到她前边,她也未能想明白,就这么轻易地过去了?
很快秦珘就纠结于那个“更”字,她的确是为了江容。
若今日只她一人在,她转头就没心没肺了,有江容在就不一样了。
江容在北瑞无依无靠,严杭想动他再简单不过。
但她和严杭才见过两面,说过几句话,他就看透她了?
秦珘在夜风中打了个冷颤,是她冲动了,她确实该离严杭远远的,今日事了,永无交集。
秦珘才起念头,就看到了宫门外候着的一顶藏青色的轿子,秦珘认得那顶轿子。
那轿子去年才出现,她隔三差五就能见到,但从不知里头的人是严杭。
这轿子勉强算得上个“贵”字,万万配不上严家,再者堂堂京城新贵,不走宏伟的午阳门,走什么西玄门?
秦珘心一下子乱了,是她误会了严杭?
若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追究……
秦珘想起上次一个人溜出家去逛花街,却被断定是去见江容了,被罚跪了一夜,就因为是个“惯犯”,连贴身丫头柳月都不信她。
那一夜祠堂里的冷气都不及心里的冷,眼泪涨得眼眶发酸,她憋着口气不肯哭,委屈得想再也不理他们了。
那种滋味秦珘记忆犹新,她不知怎的就代入了严杭,若她是严杭,肯定要把奸佞之名坐实了。
大概是美色误人吧,也可能是夜色惑人。
这是秦珘回过神来的第一个念头。
因为她莫名其妙地,梦游了般地拽住了严杭的衣袖。
在拽上的瞬间,秦珘就悔了,她几乎是立刻甩开了手,无措得不知要将手放在哪。
严杭一只脚已经迈上了轿子,他转过身,因为俯视的缘故,眼睑稍低,让那双眼少了点凌厉感。
“二小姐还有事?”
光是疏离至极的语气和不近人情的模样就惹人心里发突了,再被那双深沉的眼一盯,便是窒息。
秦珘不争气地呆愣了下,不知怎的就噤了声,却不是吓的,而是烦人的意乱一下子安静了下去。
秦珘皱着黛眉想了一瞬,大概还是这副皮相的功劳。
她就是这么肤浅,单凭皮囊就忘了这是个人人杀之而后快的奸佞。
甚至她是信了严杭的话的,这也许要归功于他的眼睛,她觉得那双眼做不出睁眼说瞎话这种事。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呢?
秦珘直勾勾地盯着严杭的眼,一时半会不知如何形容,毕竟他们真的不熟。
他们也不需要熟,严杭是什么样的人,和她毫无关系,过了今晚,他们两不相欠,再无瓜葛。
这样想着,秦珘再次拽住严杭的衣袖——
“是我误会严大人了,想送件东西给严大人赔罪,严大人赏个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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