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冽顿时有点懵。

那道素净的影子都进了隔壁厢房,他还趴在墙头,半晌没回神。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着了。

怎么会呢?

看上去温柔纤弱的棠棠,怎么做得出这么大胆的事?

这不可能啊!

可是念头已经起了,就像春天的野火,很难熄灭。

……如果是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

为何他两次要去见薛檀,棠棠都会不经意地出现,将他拦下。为何他从没有同时见到薛檀和棠棠。为何“薛檀”的手很不一样。

原来如此。

种种寻常的一切像珠子一样串起来,变成一条锁链,缠得他头疼。

等到最初的惊愕平静下来,他终于开始思索一个问题。

为什么?

萧元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宫的。

广明殿中幽暗无声,他仍穿着便服,神情恍惚地坐在床沿。

暗处有了响动,“陛下,都查到了。”

“说。”

一开口才发觉声音有些沙哑,萧元冽仍然挺直如松地坐着,没有喝水的心思。

“陛下进京的当天,梁大夫的确去了薛府,次日才离开。”

萧元冽轻嗤一声,“所以你也信了坊间传言,薛檀中了毒,腿才废了?”

风北发觉他有些不对劲,不敢吭声。

萧元冽自顾自摇头:“想毒得薛檀站不起来,还要掐在先帝驾崩的当天毒发,没人能做到。不可能是中毒。”

薛檀靠智识摄政,不是腿。这不是崔衡的手段,他不会留下余地。

萧元冽最擅长用蛛丝马迹推断事实。虽然他很不愿相信,可是越查下去,他越清楚,自己的推测都是真的。

那不是“薛檀”,是他一见钟情、迷得七荤八素的棠棠。

风北惴惴地问:“陛下,还查吗?”

可是等了半天,却只等来一句悠长的叹息。

“让我想想……”

风北退下了,暗卫们满天星似的散开,把守着广明殿附近的每个角落。

他们仍然牢记“薛檀”的训导——崔衡只是幽闭在府,还没倒下,不能掉以轻心。

然后,他们看见萧元冽步出了广明殿。

夜风吹过广明殿,萧元冽衣袖飘飞,颇吹出了几分君临天下的气势。

风北远远看去,从没见过他这样心事重重,便一直聚精会神地守着。

然后就守了整整一夜。

他打着哈欠,看见陛下发了一晚上呆,眯了一小会儿就收拾收拾上朝去了。

风北一脸呆滞。

这不像之前扬言要当昏君的陛下啊!

新帝临朝第二天,臣子们还摸不准他的脾气,加上武官们比较萎靡,掐不起来,彼此语气都很客气。

萧元冽把年号扔给底下人,又敲定了小皇帝“哀宗”的庙号,扫视一圈,不悦地皱眉:“王叔怎么没来?”

他和哀宗平辈,也称薛檀一声“王叔”。

昨晚之前,他只觉得好玩。一旦窥破了“王叔”的身份,这两个字越嚼越不对味。

底下臣子看他黑脸,面面相觑。

虽然早知道摄政王扶了个傀儡,但傀儡公然对摄政王不满,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其实薛檀三天两头不来上朝,他们都习惯了。

萧元冽却不惯着,冷哼一声:“他不来,也不和朕说一声?去请王叔进宫。”

一放朝,前不久才经历了一场宫变的朝臣们立刻作鸟兽散。没过多久,一顶青布轿子从薛府进了宫,落在宣德殿外。

薛棠挑起轿帘,却见萧元冽一脸木然地杵在外头,青玄在旁边苦着脸。

她看了看轮椅,“陛下是打算在这儿议政?”

萧元冽态度谦和:“还是朕来背王叔吧。”

薛棠一顿。

“不必了。”

萧元冽没说什么,看着青玄搀扶薛棠坐上轮椅,随着他慢悠悠进了宣德殿。

宣德殿是御书房,哀宗皇帝留下的稚嫩笔墨尚未清理干净。萧元冽也不挑剔,随手取出一本奏折,双手奉到她面前。

“朕有些看不明白。王叔不在,朕拿不定主意。”

薛檀蹙眉,感觉他今日有些怪异,然而左看右看,只当他是第一次上朝,心中忐忑,便翻开奏折,“何处不明白?”

萧元冽指了一处,收手时似乎无意碰到了她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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