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野突然就失去了开玩笑的心思。
这是裴时清第一次在他面前笑,他却没有产生一点愉悦的情绪。明明近在咫尺的人,在那一瞬间离他好远,仿佛一艘漂浮在海面的孤船,上面遮着云绕着雾,看似就在眼前,其实眨眼就能漂出很远,再一眨眼,或许就看不见了。
他下意识想抓住,总觉得如果不做点什么,这艘船就要漫漫无期地继续漂下去,直到被风浪摧折,或者腐朽破败,沉没海底。
“又做什么?”
等顾星野回神时,他已经摘下了裴时清的眼镜,对方伸手来抢:“眼镜还我。”
顾星野抬手格挡,尾指指腹在他上翘的眼尾一抹,裴时清抓住他的手,双目对视,不知怎的两人都怔住了。
顾星野这才发现裴时清的眼睛并没有他所表现的那么凌厉,反而是很柔和的圆眼,深茶色的眼瞳倒映出他的脸,干净透亮,像闪闪发光的宝石。
他头一昏,脱口而出:“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趁他晃神的功夫,裴时清抢过眼镜戴上,临走前还不忘给他一拐子:“梦里见吧。”
*
兰卡学院一死三失踪,负责人肯定脱不了干系。瞿校长在外一时半会赶不回,其他行政也躲得不见人影,只有裴时清忙得脚不沾地。
这人平时行事作风冷硬,雷厉风行,处理事情干脆利落得很,一天时间不知打发走了多少调查组,媒体更不用说,半条缝都叮不进去,只能蹲在校门外,采访采访下课的学生,写一些似是而非的报道。
说来奇怪,平时学生最讨厌的就是这个活阎王老变态教授,但真出了事儿,裴时清三言两语就能把他们安抚住,似乎只要有他在,兰卡学院就不会出事。
当晚,裴时清独自去了案发现场。
巷子已经被封锁,拉着醒目的黄色横条,一头一尾各派了两名智能机器人巡逻,监控画面将实时传送到警署。
“破晓。”
“主人,已成功覆盖方圆五百米网络区域,您可以大胆进入,不必担心留下任何痕迹。”其中一台机器人转过身,胸前显示屏赫然是破晓那张空白的脸。
裴时清掀开横条,弯腰走了进去。
现场残留着大片血迹,已凝成暗黑色被风干在地面上,像一块块丑陋恶心的疮疤。
血迹最集中的地方是路边一棵歪脖子树的树干部分,裴时清戴上无痕手套,触手黏腻而稠滑,仿佛人血里掺了一层猪油,裴时清脸色一变,瞬间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弯腰干呕起来。
他连着一天没吃东西,哪有存货给他呕,只是胃里不听使唤地绞痛痉挛,没几秒脸已白得像纸,巷子里回荡着他急遽的喘息声。
“喝口水。”眼前突然出现一瓶水,几乎在同时,裴时清猛地翻身后仰,连退几步,抬手袭向对方的喉咙。
昏黄灯光下一排细如牛毛的银针抵住来人的喉咙,每一根都散发着危险的寒芒。
顾星野不闪不避,甚至将手中的水更往前递了递,挑眉看向他。
裴时清盯着他看了几秒,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水连灌好几口,这才重重地喘了口气,绷紧的肩背放松下来。
“你来做什么?”他将剩下的水倒在手里潦草地抹了把脸,感到那攥着他的恶心感终于消退点后,冷眉冷眼地问。
顾星野:“你来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裴时清眉峰一拧,下意识训斥道:“这不是你能凑的热闹,回去!”
顾星野被他这训学生的语气气笑了,向前两步走到他面前,弯腰凑近了道:“阿裴,你怎么断定这热闹我凑不得?你是不相信我还是看不起我。”
裴时清看着他不说话,蹙紧的眉峰表明了他的不认可,乃至都没注意到对方称呼的变化。
过了半晌,他别开目光,佯做整理袖口,那排细针“唰”地收回腕口,唯余一排血点被手指抹去,了无痕迹。
顾星野眼神微动,却未再开口询问。
“第一军校的荣誉毕业生,五星上将顾劲松唯一的儿子,前途坦荡,伟大光明,下凡历练而已,何必较真。”裴时清转身背对他,边走边说。
顾星野在原地站了会,这才明白裴大教授从第一眼见到他起就莫名而来的敌意是什么,原来是把他当成下来镀金的太子爷了。
他失笑摇头,大步追上去拽他的手:“你就是这么想我的?那我也太冤了。”
裴时清甩他的手,没甩动。正准备暴力解决时,突然听到顾星野喊了句:“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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