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昏黄,屠苏苏一个人慢慢走在小道上,觉得心里有些憋闷。

她还抱着几本经卷,是先生罚下来的。

一阵风过,卷下来三两片寥落树叶,愈发衬得她整个人萧索十分。

屠苏苏第一次认识到,学绩不佳,竟是如此叫人失落的一件事。

“小姐!”

她寻声抬头,是小眉。

屠苏苏顿了顿,看见小眉一边朝她招手一边走过来的纤细身影,竟有些鼻头微微发酸。

太丢脸了,她趁着人还没走近猛吸了下鼻子,又飞快抹了两把眼睛。

她屠苏苏可不是个爱哭鬼,从小到大哭鼻子的次数屈指可数。

小眉走到她身边,只是微微笑着轻轻看了她一眼,也没多说话,单把她手里抱着的东西都接了过去。

“这是课下作业。”屠苏苏跟着小眉走,声音讷讷。

可不是她被罚的。

“嗯,待会饭后再做吧,小姐若是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唤我们就好。”

相同一条道,身量稍高些的女孩抱着经卷,身后跟着小个子的红衣姑娘,斜阳落影。

在这段不长不短的静默后,屠苏苏到底没忍住开口:“今日过得不开心。”

小眉温温柔柔的声音传过来:“嗯,我看出小姐不开心了。”

“这学馆里的人都怪怪的,说话也弯弯绕绕,还有人坑我,先生也严厉。”屠苏苏说到这顿了顿,声音更低了:“而且我学绩太差了……从前在家的时候怎么没感觉呢……”

小眉听她抱怨到这,像是又笑起来,轻声道:“往常在家的时候,小姐哪里会和这么多人一块上课,便是少爷比小姐学绩好,小姐不也是每天瞧不上他要和他打架呢。”

屠苏苏回想片刻后点头:“也是。”

“那……小姐想回家吗?”

若这话搁在昨日问,屠苏苏必然是毫不犹豫地说不想,可放到今日……

若是回家,自然不会再和这些奇奇怪怪的同窗相处,也不会有人每日嘲讽她是倒数第一,可是……

“我才不要回去。”她气鼓鼓道:“若我现在回去,岂不像是临阵脱逃,那我就是永远的倒数第一了。”

再说,回家去可没有小谢一起玩了。

小眉听了她这话又是笑起来,回身轻轻牵过她的手:“小姐说的是,那咱们一起加油吧,慢慢来就好。”

屠苏苏一阵猛点头:“起码得当上倒数第二先吧!”

“小姐还真是……目标远大。”

小眉话音方落,俩人对视一眼,已是齐齐笑出声来。

饭后做经卷又花了不少时间,虽说有小眉和脑子里的千帆一起帮忙,屠苏苏还是做得头脑发昏。

等洗漱完了,小眉熄了灯出去又过了会,千帆才出来叫她。

【走了。】

屠苏苏轻手轻脚地从床上下来,又套了件便于行走的衣物,很快悄悄溜出了门。

【今日那个姓苏的,的确是个练家子,以我现在不成熟的判断,他至少修行十年以上了。】

屠苏苏挑眉,脑海里回想了一下白衣青年的神态,怪道对方神情间带着股自傲。

【那他干嘛突然和我搭话?】

千帆顿了顿像是在推测:【但他应该是不能得知我的存在的……或许是……看你笑话?】

屠苏苏:……

入夜,后山黑漆漆一团,幸而有微弱月光,又兼千帆为她开启的“夜明眼”,屠苏苏可以清楚看见暗影之下花草树木的轮廓。

【这边。】

循着千帆的指示,屠苏苏便在后山里绕来绕去行了快半个时辰,终于有些皱眉:【你不会是在耍我吧?】

【怎会!】千帆的声音也像是十分着急:【对不住,是我恢复的不够好,这气息又微妙难寻,便像是在兜圈子。】

千帆难得会同她这样低声下气地说话,屠苏苏能分辨它并非故意。

【罢了,那你先歇歇,慢慢找,不急。】

没过两刻,千帆又使她往右走。

【这可又是下山的路了。】她一面提醒,一面顺着横生的草木探步往下,走着走着却觉得眼前这地方有些熟悉。

这不就是她前天第一次看见小谢时站的地方么?

夜色深沉,那扇窗子依旧点着灯,照例是纤长的影子投在桑纸木格间,时有夜里的虫鸣蛙声。

静谧如斯。

【你要找的东西在这么?】屠苏苏默默看了半晌,等着千帆下一步指示。

然而半天没有得到回应。

【千帆?千帆?】

奇怪,这家伙怎么又没声儿了?

【你不会真是在耍我吧?那我可真生气了?】她说是这样说,却突然联想起之前千帆也讲过突然失去意识的事。

难道它现在也是……晕过去了?

屠苏苏正想再叫它试试,却不妨回退一步踩断了脚下半截枯枝。

一声脆响,窗户后的人影微动。

仿佛淬了冰的声音响起来。

“谁在外面?”

***

天色将暗未暗,谢琦在房里搁了笔。

他把之前的经卷都整理一番,又默默盘算了日子,这才继续收整散在一旁的古籍。

那件事,已是有些眉目。

松松微微发麻的手指,谢琦眸光一转,看见了放在案边的小盒子。

下午回来后他便把它放在那了。

屋内烛火轻颤,谢琦却盯着那盒子仿若老僧入定,半天没有动作。

直到烛火轻细的“啪”爆开一声,他才缓慢地眨眨眼,终还是将那盒子挪到面前来。

掀开盖,里头是一个造型奇特的水滴形小瓷盅,他愣了愣,不过很快探手从小盅中段位置摸出条缝隙。

轻轻一转,水滴的上半部分便能卸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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