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戴斑斓羽饰的女性伸展双臂,所有人都能看到她握在手中的长弓、背负在身上的一把把骨矛。树木在她背后有节奏地晃动着,暗示数个潜伏的同伴。

“归还我们的族人,这是最初、最后的警告。”

祭司接过九石的盾牌,站在高地上遥遥望去,认出了这个显眼的女人。

羽族的承羽,林间诸族的最强者。作为敌人不容小视。

他对着九石吩咐几句,九石立马高声回应:“是这些奴隶走出你们的领地,沐浴女神的光辉!”

又一支羽箭从林中飞出,这支箭的力度比之前的红羽箭矢小得多,被木盾轻易弹开。

祭司并不在意其中蕴含的无礼,他抿住嘴唇,思忖羽族到底来了多少人。

【多半不止羽族。】他阴沉地扫视骚动的奴隶…这些奴隶来自不同的族群,并不都是被流放、灭族的无依者。

她带了多少人?贸然出来是自信还是虚张声势?应该是虚张声势,若是他们人多势众,肯定会预先设下伏击,根本不需要找他对峙。

可即便是虚张声势,头戴斑斓羽饰的勇士,羽族的承羽…九石不是她的对手。

“胆敢捕捉我们的族人充作奴隶,归还,或者,死!”

说完后,承羽一步步靠近坡地,一条雪豹似的尾巴在身后甩动。

除了九石与祭司尚且冷静,其余人竟齐齐后退一步。

距离最远的守卫浑身打着抖,试了几次才拉开背后的弓。拉开也不敢放,只抵着弓弦虚虚地瞄着承羽背后的树。

“祭司大人,怎么办。”九石低下头,等待祭司的吩咐。

他不想为了一群刚抓的奴隶和成名的勇士对决,承羽又不会带走平民。

祭司并没有说话。

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九石:也许祭司估量的不是奴隶的价值,甚至没有估量他的价值。要战么?等承羽冲上来,这儿的人能活下来几个?

祭司大人一定能活下来,问题是,他能活下来么?就算真的只有一个承羽和一名猎手,结局也很难说。

九石压制住这股不安,将手放在腰间的短刀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削弱心底的畏惧。

承羽已经来到高地之下,数米的高低差只要一个跃起就会消失。高地上拥有武装的人们簇拥着祭司,将他团团围住。平民和奴隶油与水一样分开,一部分向着下方跃跃欲试,一部分则瑟缩在坑里不敢动弹。

局势如同绷紧的弓弦,一触即发。

“选择慈悲吧,祭司。”

清脆的,少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一只纤弱的手按在祭司的肩膀上。

【居然有人敢命令主人——】

九石的心猛地一抖,他下意识地看向那位虚假的神女——点起的火把照耀在她身后,深棕色的长发与那对翅膀被焰色映上火红。

他难以抑制地将这个身影与壁画上的女神趋同,他能听到自己和周围的勇士们陡然变重的吸气声。

姗姗在祭司耳边低语:“如果您在这儿损失过重,谁来维持城内的稳定呢?”

祭司没有回头,原本轻视的眼神变得锐利,他一字一顿地反驳,声音温和:“神女大人,形势对我等更有利。若在此刻退却,这些无信之人还会过来闹事。”

【闹事。】

姗姗在内心冷笑:把别人当作奴隶的人到底是谁?

她放下手,两手交叠盖住还在滴血的伤口:“女神慈悲,她不会坐视信徒们无谓地死亡。”

祭司皱起眉,警告的意味非常明显:“那更好,想必在女神大人的祝福下,我等必将胜利。”

一滴雨水从天而降,恰好落在姗姗的脸颊上。

电光火石间,一个想法瞬间点亮:只有祭司想打,他们一定认识对面的女性,不然怎么会这么害怕!

她就势摇摇头,用袖子蹭去脸颊上的水汽,恳切地面向祭司身边的守卫们:“你们感受到了吗,女神的眼泪。”

人群骚动起来,越来越多的人仰起头,诚惶诚恐地感受雨滴的重量。祭司身边已经有人当场跪下,伏在地上请求女神的原谅。

姗姗无视祭司越来越冰冷的眼神,她提着裙子从包围圈中走出,走向最危险的高地。

靠在崖边的守卫冲了上来,他拿着弓,殷切地挡在姗姗面前:“神女大人!让我来保护您!”

姗姗只是摇摇头,越过这位还在发抖的年轻人:“不必,我不会出事的,不要用弓箭对准他们。”

“是…是!”

在众人的注视下,她于最高处站定。

风吹起裙摆,少女伸手接住点点滴滴的雨水,婉转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中:“带着奴隶离开吧,你们的命运不该停留在今夜的泥土中。”

姗姗的手颤抖着,这一番表演唯有一个目的,重点并非是演技,而是……

她不用回头都能感受到祭司冰冷的视线,那个人带来的恐惧要远远超越周围所有的人类。还好,天秤的一端已经重重落下。

祭司的声音穿透细密的雨幕“神女传达了女神的旨意,我允许你们带走此地的奴隶。”

坑底的人群骚动起来,奴隶们一个接一个冲出低洼。森林中走出两三个身穿皮甲的年轻人,搭着弓箭与祭司身后的人对峙。

直到最后一个年轻人与奴隶一起离开后,头戴羽饰的女性才侧过身体向森林处走去。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坡地上衣衫单薄的女孩,彻底没入树枝与阴影中。

姗姗深吸一口气,那双苍青色的眼眸停留在她的脑海中,恐惧感消散了许多,甚至还有心情胡思乱想。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