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刀法卓绝。
仙尊罪该万死。
仙界门派众众,曰无妄,曰可贞,曰大义。然或低阶仙修,或得道大能,皆以仙尊马首是瞻,唯命是从。
——天乾仙尊,众仙至尊,顾琅清。
传言道,顾琅清此人光风霁月,遗世独立,一笑泯然,眸中无悲喜,超脱尘俗外。
众人知晓,顾琅清有两件仙器,一剑曰跃渊,一弓曰亢龙。
腰间一把跃渊剑,顾琅清君子翩翩,天下己任,除魔卫道。
当之无愧的正道魁首,仙界鳌头。
在众人眼中,顾琅清舍己为人,他从来都是天道的象征,为仙界和平而活,为彰显正义而存。
天色殷红,像是浸了血,浓稠的云外层轮廓泛着刺目红光,隐隐约约看不真切,隐蔽了本该高悬于空的艳色夕阳。
顾琅清手持长刀,立于陡峭断崖。
分明无风,他身后三千墨色长发却在灵力催动下张扬飞散,逆着斑驳红光,众人看不清他的脸色,却无端感到寒意刺骨。
顾琅清笑得悲悯,唇角牵起神佛般恰到好处的弧线,雪白衣袂裹着墨发猎猎颤动,他的手指蜷起,掌心紧攥一把阔气长刀,手背青筋毕现。
铜色长刀雕刻了精致暗纹,纹路诡谲,细致入微,泛着森森邪气,却又是神秘的华贵漂亮。
顾琅清擅剑,擅弓。
却是无人知晓,顾琅清擅刀。
而仙界众人忌惮之首,背负着鼎鼎恶名的凶邪组织——杀人如麻,斩人无形,人人皆惧的“无影”暗士。
正是使刀。
关于无影暗士,仙界众人各执一词,毕竟该组织不知其源,行踪目的皆是一团迷雾。在仙界,任何奇闻异事,都可以成为所谓仙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谈消遣。
无影杀人,不知目的,毫无范围。上至仙界长老,下至普通仙修,都有可能成为他的刀下亡魂。
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其刀法诡丽,来去无踪。尸身上留下的每一道刀痕,都精致细腻得像技艺极其精良的画师在为自己的作品镌刻涂鸦。
可怕至极。
甚至就连天乾仙尊顾琅清,都无法探查出这个组织的来源与目的。
当然,就在方才顾琅清祭出佩刀,刀芒显露,闪烁得天地都黯然失色的那一刻,众人才知他们错了,一直都错了。
顾琅清低笑一声,平素温润可亲的笑声,此刻却如同魔鬼吟唱。
他负手而立,另一只手提着那把古铜色长刀,刀尖染了鲜红鲜血,正淅淅沥沥往下落,圆润血珠顺刀背而下,淌过悬崖中层绿植,直直掉入崖下平缓流动的溪涧。
在各位仙人敏锐耳力的捕捉下,血滴落入清流的“嘀嗒”声愈发震慑人心。
一位须眉交白的仙界长老大声斥道:“顾琅清,你交代清楚,无影到底是不是你的人!”
顾琅清拖在红光下的孤影颀长,随着天际霞光的游移细微晃动。他微微侧目,柔和清冽。
他看向手中上好仙刀,指腹轻揩刀身,悠悠启唇:“从现在起,我的刀,就叫无影。”
众人诧然。
无影人,无影刀。
他们一直崇尚的仙界至尊,正道魁首,居然当真培养了一只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暗卫队!
须眉交白的长老压抑不住心中愤慨,怒斥一声:“顾琅清,你命无影杀我无妄门弟子五百,究竟是何居心!”
另一人插声:“枉我们十几年来如此信任你,真是看错了人!”
“顾琅清,你猪狗不如,你不得好死!”
前日,无妄门五百弟子下山历练,却在一夜之间尽数惨死,死状优雅瑰丽,死于无影刀法,每个人尸身面上都带着一抹与顾琅清此时一般无二的悲悯淡笑。
那时顾琅清尚且没有露出端倪,仍旧装着古道热肠,主动上门帮忙寻找凶手。
无妄门长老感激涕零,天真地以为顾琅清是真心助他,正道魁首驾临本门,自当盛情相待。
岂料三日后。
聚集了一道前往勘察真凶的各门各派长老弟子,无妄门左右上下却不知怎的突然多了一道厚实屏障,屏障照映天空呈色血红,抑制了仙术仙法,无法拔剑出鞘,无法御剑飞行。
愈是此刻愈是危机四伏,妖魔鬼怪纷纷从天而降,手无缚鸡之力的仙界众人此刻就像是俎上鱼肉,处境实在糟糕至极。
顾琅清也不例外,使不出跃渊剑,唤不出亢龙弓。怪物一波波逼来,众人一路逃向无妄峰顶,身后是咆哮乱叫的精怪,希冀的目光全数投在了顾琅清身上。
虽然使不出仙术,但他灵力丰沛,单靠灵力,足以祭出他的佩刀。
此刀无名。
在此之前,无人知晓这把刀的存在。
耳畔是门派弟子隐约的啜泣与呼救,顾琅清暗自紧咬了牙冠,在天地日月的满目红光之下,终是祭出了古铜长刀。
取名无影。
刀光毕现,刀影凌厉,一刀斩下怪物头颅。
众人惊叹望去,入目的却是与那五百殒身弟子身上一模一样的美丽刀痕。
顾琅清长身玉立,灵力充盈在无影刀身,刀背泛着绚丽红光,与这诡异的天色相依相融。
“嘀嗒”。
血落,无妄清涧碧澈水流已然不知不觉被染得通红。
地上满目疮痍,尽是怪物尸体。顾琅清通身却依旧干净洁白,翡丽无暇。
面对众人的声音,顾琅清心下了然,有人设计害他。
但既入了这个圈套,便只能拔刀。
他别无选择。
他悠然展颜,敛了周身灵力,三千飘散的墨发复又垂垂落下,静若止水。
他提步上前,果不其然,众人皆是面带惊惧,向后一退。
长刀拖曳在地上,发出“呲啦”声响。
顾琅清抬手收刀,长刀舞在他手中翻手一折,甩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他把无影刀背在身后,问道:“你说是我杀了你的弟子。”
长老怒目圆睁:“就是你!你……你还我徒儿命来!”
失了仙术支撑的长剑就像一块破铜烂铁,面对长老自不量力的攻击,顾琅清轻而易举地侧身避过,轻飘飘悬身一舞,重新落至断崖边缘。
他的浅淡眸色里写满了诡异的温柔:“你打不过我。”
“那又如何!”长老提肘再刺一剑,“我杀了你,你个怪物!”
顾琅清避过长剑,瞥回琥珀状眸光:“你若杀得了我,我毫无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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