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时候照例又是一群人凑在一起闲聊,着实不耐烦听这些三姑六婆的指桑骂槐。
说是长辈关心,只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高高在上施舍道德宽恕的满足罢了。
诶呀,我是为了你好,你这样的孩子怎么不晓得好人心呢。
父母总是在贬低自己,抬高他人,除了让两个孩子尴尬,或者仇视彼此,并不能让血缘关系更加深厚。
而那个二表姑奶奶,是其中最讨厌的那种人了。阴阳怪气,指桑骂槐的功夫,只怕就算是国学大师来了,也要自愧弗如的。
没有时间,也没心思坐在这里听着二表姑奶奶不知道从哪里道听途说来的,什么没缠足的姑娘,嫁给了个老头,最后还被卖了出去,就是因为她没缠脚,人家觉得她不金贵,不是大家小姐,只配做丫鬟,大脚夫人,就活该伺候小脚姨娘。
二表姑奶奶自己说的高心,没在乎李珍脸色,直到李珍僵着脸站起来,才讪讪的住口“诶呀,我不是在说珍娘,珍娘你别多想。”
李珍冷笑一声:“我还有些不舒服,各位长辈多担待,晚辈就先告辞休息去了。”
转身出房门的时候,李珍就听见一群姑老太太换了个话题,正月里,头一件大事,就是小皇帝宣布退位,从今以后再也没有皇帝,只有什么大总统。
二表姑奶奶咋么嘴“说什么没有皇帝,不就是换个名号大总统,不一样是皇帝?换汤不换药的都一样。还不知道这新皇帝上任,会不会又收税了要钱。”
李珍从主屋出来,气呼呼的,冲着外面的冰天雪地狠狠的喘了口气,将小琴留在屋子里,又一次从后角门溜了出去,一路上躲开人群,再次来到她给眉姐姐堆的衣冠冢。
这些年她有什么难过的,想不通的,郁闷的时候,都喜欢来眉姐姐这里坐坐,发发呆,或者闲聊两句,每次离开都时候,就留下一块石头,似乎把所有的烦恼,犹豫,不甘心,都留在了这里。
几年下来,原本的平地都堆成了一个大石头堆。
照例坐在石头堆前,李珍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呆呆的坐了一会,看着山脚的风景,这么多年,外面时移势易,但是李家庄似乎从来没有变过。
目光所致最远的地方,是一座山脉,那是整个锦临最高的山峰,樱驼山。山上满是枫叶,到了秋天的时候,远处的一片山脉,就像是一团浓烈的火焰,绵延不断的红色衬着晚霞美的动人心魄,樱驼山和李家庄中间隔着的,就是锦临城外城的西南角,虽然是外城,但是也是十分热闹的,特别是哪里还有著名的凤鸣寺。
最近的,自然是李家庄的天地,如果坐在山脚看,那就是漫天遍野的稻田,春耕时候,许多的牛和人一起劳作,那场面,没有见过的人,是很难理解那种满足和期待的。
仔细的看着远处被雪花覆盖的道路,李珍眯着眼睛,盯着其中一个黑点,似乎有个人走了过来?
隐约间看到,感觉像是人影,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是李珍眯着眼仔细看了看,似乎还真的是往这里来的。
心里有些奇怪,李珍就这么盯来好一会,等到来人越走越近,才发现似乎是陆修瑾。
莫名的,李珍躲到了石头堆后的沟里,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修瑾这个小屁孩,莫名的还有一种心虚和紧张。总有种,背叛了小伙伴,自己出去玩的错觉。
这边有一个小小的山沟,也就半米深,被树丛挡住,平日里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如果不是李珍曾经捡石头不小心摔下来过一次,压根不会注意这里有个沟沟。
陆修瑾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大过年的,他怎么会专门跑到这里来,可是等人反应过来,却已经走到半路了,这……来都来了,继续走呗。
一路上低着头,仔细脚下,一直走到两人曾今来过的石堆这里,陆修瑾才算松了口气,然后就开始咳嗽。
最近风大,他的咳疾又复发了,晚上总是时不时的咳嗽,弄的祖父也睡不安稳,嘱咐厨房炖了许多的梨子糖水。
今日这样走过来,又爬了一段山路,等到坐下来的时候,脸颊通红,呼哧呼哧的,头顶都冒着热气。
李珍从树丛中看过去,仔细盯着陆修瑾的脑袋,果然,有丝丝缕缕的“热气”
陆修瑾就和一个被煮熟了,冒热气的小蛋糕,浑然不觉自己的可爱,李珍从背后看过去,发现陆修瑾就算是一个人,在荒山野地,那也是坐的腰杆挺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心里忍不住偷偷笑着,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莫名其妙的出门,又莫名其妙来到这里,人来的都来,坐都坐下来了,陆修瑾反而不知道自己要干嘛,仿佛自己的双腿有自己的想法,他就是想来这里坐坐。
坐都坐下来了,陆修瑾也学着李珍往山脚下看着,什么都看不到,一片雪白,陆修瑾忽然想到李珍曾经说的,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两年过去了,陆修瑾还是不知道这里埋葬着什么人,只是偶尔会看到李珍一个人在这里呆坐着,也不说话,只是发着呆,然后留下一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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