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弘简今日出门晚,乘车离府时,长街上已是人声喧闹。
马车徐徐驶过长街,往城南而去。
先前在朝宁院中面对苏苏的些微慌乱逐渐淡去,徐弘简重又思虑起眼前亟待处置的公务。
每年入夏,刑部与大理寺便要着手重审狱中重犯,一些地方上没能厘清的要事也要在那时一并商议解决。此时才二月初,这时候刑部的公务与年中年尾时比起来,算得上一年里少有的轻松。
平常百姓过日子,少有与刑狱有牵涉的。粗略翻阅历朝律法,其中书写最多、刑罚最重的总是些稀罕之事。简单说来,就是些平头百姓没胆子去犯的扰乱朝纲的罪名,但这些事一出,总会一传十十传百地广为人知。一些隐匿在律例中的紧要条文,却是无人问津。
自皇上登基以来,勤勉为政,励精图治。在这十余年里,已经撤换了大量官员,把更多的有才之士放到了合适的位置上去。可皇上摆明了不欲止步于此,他下旨命令白郁南并其他一众官员筹备修改律法,显是有肃清朝政的想法。
因为此事,刑部与大理寺近来处理各类案件都分外谨慎。
京中的势力盘根错节,以往有什么摆不平的矛盾,居中的官员说些好话也就给糊弄过去了。在这个紧要关头,哪怕是一桩小事,被人揪住错,摆到朝堂上议论起来,都不知会引起何等变革。
今日要办的,就是一件年前搁置至今的小案件。
徐弘简到时,各方人马都到齐了。
有几个管事模样的人蔫头耷脑地立在门外,他们见到徐弘简自马车上下来,眼睛亮了亮,随即看到李季朝徐弘简走去,才又叹口气,转头凑在一起小声商量应对的法子。
李季过来,跟徐弘简并肩朝里走,一边说话。
“你说他们几个可笑不可笑,我一大早到了,他们还以为我是他们主人家找来的靠山,给我又是端茶送水又是说好话。他们认识的小吏来了,才知道我是谁。真以为还是十几年前呢,罔顾法纪,满脑子都是徇私循情。”
徐弘简又往门口一群人那儿看了眼,问道:“问到哪一步了?”
李季凝神想了片刻,又笑开:“还用管这些?案情简单明了,扫一眼卷宗就清楚了。唯一还需耗神的,就是在这儿守着,听他们扯皮。”
李季也没怎么见过今日这般情景,他把今早发生的闹剧细细说给徐弘简,等到了里间落座,丫鬟上了两盏茶,他仍在神采飞扬地继续陈说。
徐弘简抿了口清茶,见李季终于讲完话,才问:“大理寺把这事交到刑部手里,来交接的人可有提过,白郁南留了什么话?”
李季闻言,面上显出些许正色,回道:“他说是让我们留意秦济。”
顿了顿,又补充:“秦济委托其中一家运送货物,和这两家生出争端的事由关系不大。”
秦家势小,但这一辈子弟出了秦济这么一个翩翩公子,在京中高门圈子当中颇有美名。但秦济身上最惹人眼的,却是他和赵家的关系。赵秦两家姻亲往来不断,据说赵家家主对秦济很是看重,有意择他为婿。
正说着,门口就有一素衣仆从弓着腰引人进来。
“秦公子,这边请。”
秦济着玄色衣衫,面上带着笑,进屋一见人,便拱了拱手:“徐大人。李大人。”
李季换了脸色,也含笑应对:“秦公子何必跑这一趟。他们两家生了嫌隙,要我们主持公道,这事也快办完了。你本不必特地过来。若有什么要紧的事夹在里面,你找人问小吏取一份文书看一看,也是可行的。”
秦济朝李季侧后方的徐弘简投去目光,又收回来,他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两分歉意。
“终究是底下的人办事不力,给你们添了麻烦。这一趟还是该来的,同大人们禀明详情,才不会又生出些不必要的乱子。”
徐弘简静静地在旁侧听他们说话。
一个衙役拿着册子进门,扫了眼屋里情形,便埋头朝徐弘简走过来。
他走到一半,才想起徐弘简手臂有伤,还没好透,只能转身挪到李季身边,放低声音道:“请李大人过目。”
李季朝秦济笑了下,从衙役手中接过册子翻看起来。
秦济立在原处,也不退出去。他又向徐弘简看过去,过了片刻,开口问道:“徐大人的伤恢复得可好,近来事忙,我才知道伤了徐大人的恶徒竟在秦家待过。听闻此事,秦某心中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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