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世经贸易大厦高层起火,附近交通紊乱,手机信号薄弱。
十分钟消防车赶赴现场,警报彻响上空,距离大楼五十米之外,花园酒店东角门,路边停靠一辆黑色奥迪。
司机恭敬地将一名怀抱景德镇老窑白瓷花瓶的中年男人请上车,“先生,还顺利吗?”
梳着锃亮背头的男人掩藏不住嘴角笑意,“遗嘱签上了!别说,李老板卖给我的这个白瓷花瓶真是可以带来好运。”
他不住地摩挲着怀中的瓷器,东西大概西瓜大小,是颈细肚圆的普通款式,胜在花纹十分精细素雅,乍一看与瓷器店中的其他展示品没什么不同,中年男人爱惜得紧,轻敲瓶口道:“花瓶娘娘快显灵。”
白瓷瓶一丝反应也无,中年男人有些失望,随后嘱咐司机道:“路过前面菜市场,给我买一只烧鸡一只烧鹅,五花肉刀头带荤带皮,再去五孔桥下的福康寿材店求三支水云香,跟李老板说,要特供给花瓶娘娘的那种。”
“好的先生。”
奥迪车渐行渐远。
一个小时后,世经贸易大厦大火被扑灭,浓烟滚滚,二十一层抢救出十四人,其中十三人中轻度烧伤,最后一个被抬出火场的老头因为年逾八十,睡眠中逃离不及,生生被烟尘呛死,听闻他是京城古玩协会的副会长,书画界大家,生平藏品价值上亿。
至于大火的原因尚在调查中,不排除有人蓄意纵火的,但当日大楼内监控全部失效。翌月,罗副会长告别仪式上,他的女婿孙茂宾联合律师当众宣读了一份遗嘱,罗副会长名下70%的遗产将由三女儿继承,罗家众人哗然!
罗老一生育有三个女儿,其中小女儿先天脑部发育不全,智力障碍迟缓,二十五岁时曾由罗老出面为她招赘,要求待她好,只是孙茂宾与她成婚后无子,便动了花花肠子另养外室,几个月前添了个私生子抱到妻子面前要求她认下,小女儿罗娟蠢笨,天性却善良,抱着孩子高兴地笑,这事便算成了。这一举动显然令其余罗家人不悦,但事情竟然远远未结束,众人没想到的是,原本罗老很早前就拟定好的遗嘱突遭变动!
结合罗老的死亡,罗家人认为孙茂宾伪造遗嘱的可能性很大,告别仪式上他们怒气沸腾,孙茂宾却是面色不改道:“这份遗嘱上有罗老的签名和印信,王律师也收到了罗老要求变更遗嘱的电话,只是罗老不幸在火灾中丧生……唉,我知道大家难以接受,罗老也只是担心小娟日子过得紧巴多偏袒了一些。如果不信,你们可以拿这份遗嘱去做笔迹鉴定。”
“呸——!谁不知道你个道貌岸然的王八羔子欺负小娟是个弱智,她傻就可以任由你摆布!这些东西给了她就是给了你!”
“我爸的死绝不是意外,一定是你!是你杀人放火伪造遗嘱!”
孙茂宾低笑了一声,“你们说我伪造遗嘱,要讲证据的!念在还是一家人的份上……”
“谁和你一家人!”大女儿罗慧如果不是有身旁人拦着,只差没有哐哐哐踩着高跟鞋冲上去撕烂中年男人那伪善的脸。
“我和小娟都是罗家人啊!”
告别仪式后半程以宾客离场,警察赶到调解,为纷争画上暂停键。
孙茂宾稍后回了绿荷金湾小区,在自己家中为花瓶娘娘重新添置了一份供奉,恰巧这时罗娟驾着自己的法拉利电动玩具车从客厅驶来,因为供奉花瓶娘娘的房间有些窄小,她一时来不及转弯,电动小车车头撞上了孙茂宾的后腿,孙茂宾当即气得差点就要给她一个大耳刮子,结果就在手快要碰触到妻子时忽然顿住了——
毕竟是活着的提款机。
中年男人脸上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小娟,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蒋妈!蒋妈快带小娟出去转转,今天没有去给池塘里的小红鱼喂食吗?”
保姆应和的声音远远传来。
罗娟抓着他的袖子,一脸委屈道:“你……你刚刚是不是生气了?”
“哪有,我怎么会生小娟的气?”
“那你陪我去喂鱼,我开车带你!”
“好吧好吧。”
罗娟一本正经地跨出红色玩具车,给孙茂宾在副驾挪了个座,男人忍了又忍,顺从她的指示坐在了还没有正成人小腿高,挤脚又硌背的座椅上,女人脚踩油门,威风飒飒地带着超重的老公慢吞吞挪走了。
等到两人的身影再也瞧不见,神龛内供奉的白瓷瓶忽然泛起一层薄光,一个柔美模糊的身影出现在窗前——他身披着一件古韵白色单衣,体态轻盈纤瘦,青丝如瀑布及腰,面容姣好若女,他眼仁很黑,却因微光从睫毛错落而似深潭剪影,给人一种随时都会溺毙其中的错觉,他是瓶中的美人,是中年男人日日供奉的“娘娘”。
天光与水色的蒙蒙烟雾交接,身影恍惚飘摇,仿佛一株脆弱又美丽的百合,百合花瓣稚嫩地滴着清露,如美人发间的一抹润泽。
只不过这个美人有些特殊,他是一只靠吸人精气而活的艳鬼。
供桌上,鸡架子被咔嚓咔嚓嚼得脆响。
“花瓶娘娘”姜画拾起不小心翻倒在桌面上的破布娃娃,声如薄烟般温柔飘渺道:“宝宝好吃吗?”
原来瓶中藏着一个脏兮兮的娃娃,布娃娃脸上是黑黢黢的眼珠和裂开傻笑的月牙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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