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渚和腿子送两个学生妹回家后,才调转车头往下城区去。

晚上九点,店里正在热场。擂台上换了两个新鲜的身影,擂台下仍然是欢声雷动。

原渚趴在栏杆上抽烟,腿子在楼下调戏了一圈小姐之后,意气风发地回楼上来。

点完卯,他在原渚身边的椅子上一瘫,就打开脑关,进入联机模式了。

大概是在跟女学生们线上聊天,笑得很猥琐,有时候又装腔作势。

原渚也收到了来自那个女学生的信息,“到家了吗?”。

没有收到回信,不一会儿又弹出一条,“睡了吗?”。

他没回,把通讯器收起来,扭头询问腿子之前那笔烂帐的事。

女孩死了,他父母吞下去的钱吐出来没有?家里其他孩子怎么样了。

腿子心不在焉,“吐?吐什么吐,全买致幻剂花光啦。夫妻俩个都是磕\\药佬。一个子也没剩。我把人带到猴哥那里就没管了。”不关自己的事,就少问后继,“你也少问。”

“知道了哥。”原渚欠身给他点烟。

腿子叼着烟,伸手把原渚手里的通讯器拿过去,随手翻看,眉眼有些凌厉,看完丢给他时嬉皮笑脸:“呀,人家小姑娘跟你发消息,你怎么不回啊。”

原渚不动声色接过通讯器,说:“我不喜欢这种的。”

腿子笑着骂他,“还怪挑。”

在核实大佬们今天不会过来后,原渚就下班回宿舍了。第二天上午醒来有点早,去了那对夫妻的住所。

里面已经住了别家,问起那对夫妻,并不知情。至于几个孩子去哪儿了,谁也说不上来。

原渚看了看那房间,里面已经没有那家人的痕迹。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存在过。

下楼的时候,他在楼梯转角看到了那个洗衣盆,之前还算是能用,现在已经被晒裂了,和其他的无主之物一起,堆砌在拐角处。

楼附近的臭水河,也看不出发生过什么事了。

只有几个光屁|股的小孩在那儿用绳子钓虾,搅动了黑色的稀泥,臭气熏天,但快乐极了。有几个小孩手臂上已经有使用致幻剂的痕迹了。

原渚失神站在河边,只是抽完一支烟,身上便沾了吹也吹不散的异味。

等他回去重新洗了澡换过衣服,已经下午四点多了。他花了一个小时,到达孟歧川给的地址,那里是个咖啡店。

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十分钟。

他坐下点了杯咖啡,向侍应询问。

女孩红着脸说孟歧川还没来,“她有事耽误了让我帮她顶班,可能还要一会儿呢。你有什么着急的事,我帮你带话?”

原渚摇头:“不用,我等一会儿吧。”

到了七点多,孟歧川才匆匆忙忙地从外面跑进来。

她一脸烦躁,又似乎是恼怒,背的是打擂台那天晚上用来装钱的旧背包,身上穿的是校服。

但不是锦高的校服。

这身校服是蓝白条纹的,看上去像囚服似的劣质,左胸口绣着‘第十三高级中学’几个字。布料很差就算了,衣服还有些小了,裤子穿成九分裤,袖子短一截,但因为身姿与脸加分,显得利落干练、精神抖擞,不至于太难看。

她一进来,便四处张望,看到他立刻跑过来,露出个笑容正要开口,店长便看到她了,生气大声说:“你又迟这么久。老叫别人给你代班,那我请你干嘛呀。”

她给原渚一个抱歉的表情,示意他得再等一下,匆匆往后面去了。

等店长没注意这边,她才再过来。换了一身店员服,围裙掐着腰,显得人更瘦。

“不好意思。”碎发汗湿了,贴在额角。把手里的大纸袋递过来:“我没弄脏。”卡也放在里面,“车费五十三块怎么给你?”

原渚接过衣服,正想说算了。

孟歧川打开个人终端问:“你ID多少?我加你好友转给你。”

原渚手已经在拿通讯器,但又停了一下,手指缩回来改了主意,却也不好做得太明显:“要不算了。也不多。”

孟歧川说:“既然说好是借的,不管多少,当然要还呀。你是不是不想加我好友?”

原渚竟然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表情有些少有的尴尬。

孟歧川笑起来:“你这个人真的好憨啊,这么明显的拒绝我多没面子,多少你也找个借口掩饰一下。”看样子并没有生气。

原渚正要开口解释,别桌有客人叫,孟歧川起身赶在店长骂人之前跑过去,帮着点完单又赶快去接手同伴做的咖啡。

原渚喝完一杯咖啡,孟歧川也没有闲下来。

他看着孟歧川来去的身影,犹豫了一会儿觉得这样已经差不多了。已经确认了人并没有什么危险,这件事可以过去了。

即便她身上有太多的疑问,那也不关他的事。谁的人生没有秘密呢?

但原渚拿了纸袋才刚走出去,孟歧川便追出来:“你再等我一下,我马上就下班了。我想过了,你帮我不只是车费的事儿,我请你吃宵夜吧。”

她说:“我KTV那边的假都请了。一天扣一百块钱呢。”以示自己的诚心。

咖啡店的灯光从孟歧川背后投来。她的面容被笼罩在阴影中。

原渚觉得,她似乎很想得到肯定的答案,但也许是光线导致的错觉。

他虽然决定拒绝。可又觉得直讲出来有些伤人。

孟歧川等了几秒,没有得到回答,垂眸说:“你要不愿意就算了。我就是觉得,你人挺……挺好的。昨天的事谢谢你了。”把早就准备好的五十三块钱的硬币塞到他手里,转身回店里去。

门在原渚面前缓缓合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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