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邬流儿跑回正堂时,温琅玉坐在左侧药柜旁的椅垫上,平静拨弄药柜抽屉里的一摞地骨皮(①)。
见漂亮姐姐没有遇上什么事,邬流儿放心下来。她的胸腔因为紧张,还在砰砰直跳,呼吸也略微急促,在心里舒了口气平复。
金童云女挡住邬流儿的视线,迎上来,很是急切:“流儿,这宅子里的结界展开了!”
“看见了。”
邬流儿沉下气息,走到正中那圆桌案几旁,在椅凳上坐下。
她看向依然在拨弄地骨皮的温琅玉,欲言又止。她猜想漂亮姐姐应当知道自己的身子不能再胡乱使用阴血,一时也不知该不该提醒一番。
余光瞥见桌上一抹白色,邬流儿定睛朝桌上看去。
只见一个碧螺纹白瓷茶盏盛放在桌上,还有两个碗状的碧螺杯。邬流儿拿起一个碧螺杯来看着,里面空空如也。
错觉吗?
好像刚进这屋子查探时,并没发现桌上有东西。
邬流儿看向天上飞的金童玉女:“你们用屋主的东西泡茶喝了?”
金童玉女摇摇头:“没有人靠近案几呀。”
只见温琅玉敛下眸子,食指抵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
没等邬流儿反应过来,她的手腕上便有一阵凉意传来,一股浓黑的瘴气隐隐在身后升起。
一只白得近乎透明的手不知何时覆上了她的手腕,轻轻扣住她持杯的动作。手的主人此时站在邬流儿身后,纤长的墨发垂泄而下,柔柔缭拨邬流儿的肩颈。
邬流儿扫了一眼这只苍白的手,清透得隐隐能看见肉里的骨节。
那冰凉的小臂上垂着青花瓷纹长衫的袍袖,镶了一道藏青色的袖边,掠过邬流儿的肩头,隐隐泛起一股后院那月见草的味道,甜甜涩涩。
她没有回头看这个人。光看此人的腕骨和服饰,还有垂泄下来的发丝,应当是个女子。
只见身后的女子扣住邬流儿的手腕,动作熟稔地引导她的双手揭开茶盏的盖子。
原本空空如也的茶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溢满茶水。
邬流儿惊了一下。毕竟不管从哪里看,都看不出来这茶盏里有什么机关,可以突然间让这空空的容器里升起水源。
那女子又动了。
她领着邬流儿,将茶盏里的水倒入杯盏,一缕缕白雾似的热气从杯中缭绕而起,又轻轻将茶盏合上。
身后人松开手,静站在身后,似乎在等着邬流儿的动作。
邬流儿懵。
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让她喝水吗?
她双手捧握住杯盏,纠结着到底该不该喝。抬眼望向温琅玉的方向,漂亮姐姐正沉着眸子看着这边,还有躲在漂亮姐姐身后的金童玉女。
看金童玉女的举止,应当察觉到邬流儿身后的女子是一只散发瘴气的邪祟。可她们的神色却并没有多少害怕,反而时不时瞅向邬流儿身后,眼睛都看直了。
邬流儿得出结论:
是个漂亮的邪祟。
“鸢儿,”身后的女子开口说话,声音透着几分薄荷般的凉意,“不会泡这杯茶么?”
邬流儿浑身一阵激灵。
这只邪祟……竟然会开口说人类的语言。
她下意识想要回头看。
手边的桌面上缓缓出现一片细碎的金色细粒,显现出几个字来。邬流儿定睛看去。
“长卿想让我泡什么药茶?”她疑惑着,将桌上的小字一字一顿念了出来。
身后的女子有了反应。
“波斯菊花茶,鸢儿不是一直想泡一盏出来吗。”
啥?
菊花茶她倒是知道。
波斯菊花茶是什么?
邬流儿又懵了。
桌上不紧不慢又出现一行金色细粒组成的字。
“可是桌上没有药材呀。”邬流儿见状,继续念出来。
“你怎知桌上没有药材?”
身后人的声音凉了几分,升起的瘴气越发浓烈,甚至隐隐透出一股预示死亡的气息。
邬流儿慌乱之中继续看着旁边的字。
桌面上只有四个字。
【你是盲人】
这又是什么意思?要说出来吗?可是这四个字并不能回答这邪祟的问题啊。
邬流儿思索了片刻,忽然间意识到身后这叫“长卿”的邪祟是什么意思。
桌上明明没有药材,只有茶盏茶杯。长卿问她怎么知道,是在试探邬流儿是不是她口中的“鸢儿”。
而这个“鸢儿”,是个盲人。
邬流儿眼珠子转了转,伸出手来,佯装四处摸索的样子,凑着鼻尖闻了闻。
“我什么也没有摸到,哪里有药材?”
包围着她的瘴气隐隐绰绰消散了下去。
身后的长卿将一盘红色长瓣的波斯菊和一盘乌棕色的葛根放在桌上,从身后走到邬流儿身旁。
冰凉的指骨勾起邬流儿的下巴,让她仰起头来。
这也让邬流儿看清了这只邪祟的面孔。
墨黑的长发,一双丹凤眼,眉间一点忧郁。这女子一身青花瓷纹长衫,面上毫无血色,苍白如纸。她同邬流儿对视后,眉目上的怆然淡了些许,挤出一丝冰凉的笑意。
“好鸢儿,在这等我,我去取惠夷槽(②)。”
说完,长卿转过身,走动时像是没有风从身边经过一般,整个人平稳的移步向外,消失不见。
原本提心吊胆的邬流儿总算得了喘息的空隙。
她垂眸,看向桌面。那抹金色的细粒依然在她手边盘旋着浮来浮去,并没有要消退的迹象。
如果不是这小东西暗中提示,她或许就要在这只邪祟面前暴露自己是外来者,并不是所谓的“鸢儿”。
她暗暗道了声:“多谢。”
金色细粒像是回应一般,加快了浮动的速度。
温琅玉从椅垫上起身,迈步朝邬流儿身边走来。她接过邬流儿手里的杯盏,轻嗅了嗅里面的茶水,又放下杯盏,拾起一片盘中的波斯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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