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顾荆这辈子出生到现在,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会被一个姑娘这么捏着脸摸着下巴说话。
莫说他成日里接触的女眷,从不做这等大胆的言行了。便是放着他太子的身份,就不会有人敢过于亲近他靠近他。
甚至在他七岁以后,母后便不曾抱过他,与他说话时,也是把他当成一国储君来对待。
生长于宫廷之中,受太傅教导,人人都对他寄予厚望。
过去所走的每一步路,顾荆都循规蹈矩。
他是嫡长子,是大令王朝的太子,从未有人对他不敬。
也从未有人待他如此亲近,甚至亲近到有些随意的地步。
少年黑色墨瞳闪过一丝困惑和茫然。
他觉得自己应该喝住对方,至少让楚莹莹不要再如此动手动脚。
可视线触及少女清凌凌又明亮的眸子时,一句“自重”怎么也说不出口。
顾荆嘴唇动了动,终还是垂下眸,什么也没说。
他差点忘了,而今他身上中了毒,口不能言,什么都说不了。又怎能呵斥对方呢。
楚莹莹盯着顾荆瞧了好一会,见美少年脸上神色游移不定,耳根却红了的样子,觉得实在可爱。
她心一软,小声哄人家:“我们家又不是坏人,倒也不是非得逼着你留下来做童养夫。这样好了,你先听听我怎么说,再决定要不要相信我。我一直觉得,你长得这么好看,要是真的哑巴了断腿了留下了什么后遗症,多可惜。”
“你若是实在不愿意留在这儿,也行。明日我要去赶集,可以送你联络上你家中人。你好好想想罢。若是愿意,便点个头。我也不要你写自个儿是什么来历了。”
楚莹莹好声好气的说话,站起身时,发梢划过顾荆脸颊,带来一股一晃而过的淡淡幽香。
顾荆屏住了呼吸,身子坐直往后靠,似乎因为对方的话,慢慢放松了下来。
他那双非常好看的桃花眼,终于认认真真落到楚莹莹脸上,像是在思索犹豫。
他刚出宫门,便冒出来一行侍卫装扮的人对他追杀。
随行的侍卫,当时看着慌不择路的掩护着他逃走。
也不知怎的,这一路上,竟然走得越来越偏。
偏生那时候夜已极深,路上的百姓全都睡了,居然没能引起什么动静。
忆起自己被逼跳下悬崖那一幕,纵使顾荆素来性子宽厚,眼里也闪过一丝阴霾。
太子是芝兰玉树般的人物,走的是堂堂正正的道,性子自然也因为这些年的教导,而比较中庸,不如皇帝的其他几个儿子来的偏激。
可是经此一次生死磨练,就是君子那样的性子,也被磨得多了几分戾气和质疑。
他看谁都带了几分防备。
此次出宫,跟着他的随行侍卫,有几个甚至是他心腹,是在他幼时,父皇特意挑选了放在他身边的。
然而就是这些来历清白,平日对他表现得极为忠心的侍卫,在关键时刻背叛了他。
人心经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考验。
顾荆敛眸,收敛了所有的神色。
“你想好了吗?”
楚莹莹声音清脆,她几乎闲不住,又从自己的布袋子里掏出来零嘴,卡蹦卡蹦咬着。
窗台上一跃而过一道红色的小影子,那只红狐狸也陪着主人来凑热闹。
一人一狐都盯着顾荆看。
美少年抬眸,缓缓点了点头。
如果是面前的少女,他愿意再相信一次。
*
天刚亮,楚莹莹就开始磨刀霍霍准备起今日出门的东西了。
看着女儿忙忙碌碌的样子,田娘这下倒是有些看不懂了。
她把楚莹莹拉到院子,压低声音问。
“你要带他去赶集?”
田娘总觉得自家闺女好像在盘算着什么,古古怪怪。
楚莹莹带了一把自己搓的草绳,用手拉了拉,觉得挺结实,便点头。
“对呀娘,你瞧他闷在屋里也挺烦闷。不如带他去走走。”
既然不能留下人家做童养夫,那好聚好散嘛。把人送回家中,然后得一笔巨款,这不香吗。
强扭的瓜还得费心思去扭,多累啊。
但这些,楚莹莹不打算和阿娘说。她如今长大了,有自己的谋算。
楚莹莹翻出了家里的小推车,底部是个木头做成的单轮。小推车如果拾掇一下,能拉个人坐上去。
她一边打量小推车,一边想着该怎么改装。
其实娘有些道理说的也挺对的。比如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到嘴的“童养夫”没准是得罪了仇家,才会沦落到跌落山崖。所以出门不能就这么大刺刺的亮着他的脸。
毕竟那张脸有多风华绝代,楚莹莹是知道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得把他脸包裹严实了再悄悄出去。
她咧嘴朝田娘笑:“阿娘想吃什么,我赶集回来给你带。百香居的糖要不要?或者醉仙楼的猪肘子?”
说到要出去,楚莹莹眉飞色舞,小脸神采奕奕。
田娘知道女儿是嘴甜,可听着这话,到底是心软了。到嘴的数落又吞了回去。
“你啊你,我不管你要做什么,总之,凡事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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