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星潼眼巴巴看着顾栾。

她实在没钱了。

当得知在郡府能领到的月钱数后,她当机立断,趁着婚礼,把李氏之前偷偷塞给她的银子送了回去。

那些钱是李氏好不容易攒的。她在家既要对付刁钻婆婆,又要提防几个小姑子,没有点钱肯定不行。

反正她在郡府有吃有穿,没什么花销,每月月钱算得上丰厚。

谁知,这个月月初,她就把所有钱贡献给了桌上那枝豆兰腊。

“原来真是没钱叫车。”顾栾小声戏谑,“亏我还以为你良心发现,知道锻炼了。”

姚星潼没吭声。

其实她不是为了要钱坐马车,而是要去买螺子黛。

因为她的面部线条太圆润,眉毛也淡,每天需要大量螺子黛描画,才能勉强绘出男人那般浓密的眉毛和硬朗的面部线条。

螺子黛不便宜。之前她从家里带来两只,有一只叫她失手淹了,不然还能再撑一个月。

“要多少,问阿月要就行了,不必同我打报告。”

阿月是高氏手底下的丫头,负责每月从高氏那儿领月钱,给郡府上下仆役发放。

“知道了,娘子。”

“话说完了?”

“嗯。”

“赶紧睡觉,困死了。”

顾栾翻身,背对着姚星潼。

一夜无梦。

第二日早晨,姚星潼将披风系在胸前。天冷了,京城已经飘过第一场雪。阿林已经穿上薄薄的夹袄,两片领子立在脸颊边挡风。

阿林替姚星潼抚平披风上的褶皱,无意说道:“姑爷还没习惯书院的环境,每日带着墨点回府,我与小芮洗的手都红了。”

话语间没有一点抱怨的意味,更多的是开玩笑。说着,她一手抚在姚星潼屁股上。姚星潼条件反射往前躲了一步。

顾栾今日有些反常,平时姚星潼睁眼时,他人已经不在屋内了。今天却像是闲得无聊,坐在床沿,翘着二郎腿,看姚星潼为听学做准备。

“你跟小芮拿着月钱还不想做事啊,刁的你。”顾栾手里把玩一把精致小巧的银骨扇,半开玩笑道。

阿林低头,抿嘴不再说话。

“娘子,我去听学了。”

姚星潼转过来,对顾栾笑笑。披风有一圈白狐狸毛,衬得那张脸愈发乖巧。

顾栾一直只觉得姚星潼性格女气,见了这副打扮,却忽然萌生出一个念头——如果姚星潼生为女子,顶着这样一张脸,应当是很好看的。

这个想法刚一出现,就被他打消掉。最近他是着了魔了,老是不自觉地将姚星潼与可爱联系到一起。明明是他最讨厌的娘娘腔。

“去吧去吧,我又不是你爹,跟我说什么。”

顾栾把银骨扇甩开,纯银做的扇骨,展开时相互碰撞,发出金属碰撞的清脆声。乌发尚未束起,凌乱地披散在肩头。

美人,银扇,青丝,红裙,丹凤眼,眉心痣,姚星潼出门前多看了好几眼,总觉得顾栾越来越好看的过分。

***

“哟,顾姚氏来咯。”

叶金伸着腿,故意把脚放在姚星潼坐垫上。

姚星潼目不斜视,把书篓在桌旁放好。虽然依然怕给顾家惹麻烦,不过顾栾的话多少给了她一些底气。

她一屁股坐上坐垫,把叶金的脚重重压在臀下。

她特意用了尾椎骨去压,直硌的叶金生疼。

叶金嘶嘶吸着凉气,把脚从姚星潼屁股下拔出来。好疼,脚腕快给他坐断了。

小赘婿脾气见长。

陆许明曾经交代过他,要好好“招待”姚星潼,给他最“好”的听学体验。叶金曾在梦中短暂地肖想过顾栾,姚星潼又与他亲爹重名,正好可以借着定康侯的名义,名正言顺地公报私仇。

叶金不依不饶,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走姚星潼刚从书篓掏出来的书,在手中刷刷晃着,“得瑟什么啊你,跟吃了屁似的。马上王巡抚回京,到时候,看你还得不得瑟的起来。”

姚星潼脱口而出:“王巡抚是谁?”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赘婿能知道什么,叶兄,你也太难为他了。”岳无思嬉皮笑脸地凑过来,“不认识王巡抚不要紧,认识他的弟弟就行。”

王巡抚的弟弟?姚星潼努力在记忆中搜寻,想不起来自己在哪儿见过这号人。

见他还是一脸懵,岳无思急了:“你想不起来么?之前在妩乐楼,你打人的事情可是传了半个京城,是看在你家娘子的面子上,才没拿到面儿上说。”

他一提醒,姚星潼瞬间回忆起当时的尴尬场面。

她急道:“那是流氓,本就该打。再者,我打人,和王巡抚、和他弟弟有什么关系。“

这些年,南疆一会儿水患一会儿动乱,王巡抚一直南疆呆着没回京城,自然也没来参加顾家的婚宴。是以,姚星潼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至于王巡抚的弟弟,叶金他们甚至不叫他的大名,直接以某某弟弟称呼,相比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一群人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她。

姚星潼心里渐渐发毛。

“在家里做饭,叫烟熏傻了。”岳无思啧啧道,“你打的那个人,就是王巡抚的宝贝弟弟。他从小一直随王巡抚在南疆,叛乱平定的差不多了,王巡抚打发他先回京城,自己留下在善后,所以京中没几个人眼熟他。你不会以为自己打的真是位无名小卒吧,哈哈哈哈。”

“动手之前也不正眼看看,对方是谁,你又是谁。敢打王巡抚的弟弟,你怕是嫌活的长了。”

“谁不知道弟弟就是他王巡抚的命。王老夫人为了生这个孩子,命都搭进去了。听说他弟弟三岁时生了场大病,要往南疆蛮子手里求一味名贵草药烧成灰吃下去才能活,他爹就是在求草药的路上,被突然冲下山的老虎咬了,身受重伤,救都救不起,还没撑到返京就凉透了。”

“对对对,我也听过人谈起过,据说那老虎看都不看旁人一眼,单冲着王巡抚的爹下嘴,跟中了邪似的。王巡抚的弟弟算是踩着他爹娘的性命活到这么大,可是王巡抚眼里最大的宝贝,手捧着怕摔了口含着怕化了的,从来不舍得动他一根指头。结果还因为你到衙门里走了一圈儿。”

“嘻嘻,顾姚氏,怕了吧,这下你家娘子也救不了你啦。你打王巡抚弟弟一拳,跟刨他爹娘坟头一铲没得区别啊。”

姚星潼慌了神。

十几年来,王巡抚在南疆治水又平乱,可谓是朝廷的大功臣,顾连成这样的老臣见了,也得恭恭敬敬互相拜一拜。

怎地就能这么巧,她跟顾栾打一次人,正巧打中了王巡抚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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