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麟没想到,不过短短一个时辰,言卿雪便敢带着人上门来捉他,一点都不顾忌他是王家的人,他怒吼:“我是王家的大公子,你敢这么对我?”

言卿雪带来的护城卫各个都是高手,以压倒之势制服了所有侍从,她好整以暇地等王麟被套上手铐、脚铐,这才笑眯眯地开口。

“大公子这是什么话?王家主向来重视家风,自然对沐泽城的律法也是极尊重的。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您做错了事情,想来王家主定是不会包庇纵容的。”

王麟对她怒目而视,可言卿雪看都不看他一眼,扬手一挥:“给我带走!”

护城卫气势汹汹地来,气势汹汹地离开,留下一屋子的狼藉和不敢轻举妄动的王家侍从。

城主府的人前脚刚走,后脚侍从便回了王家老宅将这件事情完完整整地禀告了老家主王锰,王锰当即披上外衣,连夜赶到了城主府去救人。

一路上,他考虑了很多说辞,可没成想等他赶到城主府时,却被下人告知:

“城主因操劳过度,回来的路上累倒了,现在正在休息,不宜见客,请您明日再来。”

提出要见王麟,也被礼貌回绝,理由是——

没有城主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见犯人。

总之一句话,坚决不让王家主和王麟见上面。

王锰在城主府外等了许久,终是冷笑一声,拂袖离去。

言卿雪才不管他离开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她盘算着王锰这人最是好脸面,明面上直接要人这种事情他拉不下脸来做,来找她应该是已经想好了替王麟脱罪的说辞。

将人押回来之后,言卿雪吩咐看门的小厮,放出话说自己累倒了不见客,若不其然逼回了王锰。

心情舒畅地陪着阿昳吃了晚饭,一夜好梦。

接下来连续好几天,王锰都到城主府求见言卿雪,得到的回复一律是——

城主病倒,今日不能见客,还请王家主明日再来。

实际上,城主确实病倒了。

连夜将王麟抓回来的第二天,言卿雪就因为吹了寒风卧病不起,捂着脑袋疼得在床上直打滚。

秋叶手里端着一碗浓稠的药汤,一脸凶狠地指挥着阿昳,“小少爷,快帮奴婢按住城主!”

阿昳被委以重任,连鼓起的腮帮子都透着狠劲儿:“好的,秋叶姐姐!”

言卿雪立即不装了,躲过阿昳的魔爪,掀了被子拔腿就往外跑。

她不过是偶感风寒,谁知秋叶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熬了各种药汤要给她灌下去,喝了一碗还不够,非要她全都喝完。

不同的汤药,不同味道的苦,言卿雪喝了两碗之后,死活不肯再喝秋叶端来的第三碗。

秋叶也不拦她,对着门外高声叫道:“周统领!”

房门外传来男子洪亮的声音:“秋叶姑娘放心,有属下在,绝对不会让城主离开房间半步!”

言卿雪的步子被硬生生地止住,不敢置信地看向秋叶。

秋叶笑容阴森地将碗放进她的手里:“城主,喝药。”

言卿雪视死如归,捏着鼻子,一脸痛苦地灌完了整碗药,秋叶这才从逼人喝药的魔头变回了乖巧可爱的小婢女,端着碗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城主,奴婢这就给你做好吃的去!”

言卿雪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这个小丫头逼她喝药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怕了!

阿昳也从床上爬了下来,规规矩矩地对着她行了一礼,“阿姐喝了药,需要好好休息,阿昳这便回去继续读书了。”

“等等,”言卿雪朝他招了招手,言昳便乖乖地走到她跟前,“阿昳最近在读些什么书?”

言昳攥紧了衣角,沉默了许久,还是坦白回答道:“在读《治论》。”

言卿雪闻言一愣,《治论》都是些枯燥无味的理政之道,他一个小孩子,怎么看这种深奥的书册?

不等她问,言昳便快速说道:“阿姐莫要生气,是我自己想学这些,阿姐为了沐泽城人妖两族纷争熬坏了身体,我也想替阿姐分担一点。”

说着,眼眶竟红了。

“我又没说不让你看,怎么还委屈上了?”言卿雪无奈,伸出指头点了点他的脑门,“你不觉得无聊便好。”

言昳看向她,语气一下子欢快起来,“真的吗?阿姐你不生气?”

言卿雪笑着摇头道:“不生气。”

更何况,身为城主府的孩子,早晚总要学这些的,早点接触这些也不是什么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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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王锰再次坐在了城主府的前厅,虽对言卿雪的作为颇有微词,可王麟到底是王家人,他不能不管。

在续了第九杯茶水之后,王锰开始皱眉:“城主还未到吗?”

得到的回答依然是:“回王家主,快了,城主说她随后就到。”

王锰冷笑,这小厮一个时辰之前也是这么回答他的。

此时,城主府后院。

“什么?你不告了?”言卿雪诧异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梨锦。

“是的,民女不告了。”

“为什么?”

梨锦抬起头来,神情平静,“这几日,民女想了很多事情,王家家大势大,即便城主成功给王麟定了罪,王家也有办法让他免受惩罚。”

“更何况王麟是王家嫡长公子,为人睚眦必报,日后若是继承王家,届时不论是民女还是城主您,都会遭到他的疯狂报复。”

“母亲为了民女,不惜放弃了生命,她若泉下有知,定然更希望民女远离这是非之地,好好地活着。”

她双手交叠置于额前,向言卿雪行了妖族最大的礼节,“求城主成全!”

“你若是不告,我便更没有办法治王麟的罪,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梨锦垂眸,“沐泽城已无民女的家人,民女打算离开这里,重新开始生活。”

言卿雪点点头,“我明白了。”

在王锰喝完第十杯茶水之前,言卿雪终于姗姗来迟。

还未等他开口客套,言卿雪便冲他点了点头道:“王叔的来意我知道,已经派人将王麟带来,您回去好好劝劝他,以后可不能再做这样的事情了。”

王锰:“???”

酝酿了一早上的话突然梗在喉咙。

直到护城卫把饿了几天、已经萎靡不振的王麟带过来,交到了他手里,两人被言卿雪客客气气地送出了城主府,王锰仍觉得有些不真实。

这是什么意思?

深更半夜浩浩荡荡去他王家别院抓人,关了几天,除了不给吃的之外连刑法都没动,这会儿又客客气气把人放出来,是在向王家低头,还是故意给王家下马威?

王锰百思不得其解,却再也不敢小瞧了她,心里暗暗思忖——

这丫头年纪不大,倒是有点手段。

言卿雪不知道王锰对她的行为进行了各种猜测,甚至将她归到了“有手段”的那类人里,她当时只是想着还不到和世家撕破脸皮的那一天,既然梨锦不打算追究,城主府和世家表面上那点微弱的和谐还是需要维持一下的。

直于王麟那个畜生,日后总会抓到他的把柄,将他绳之于法的。

此时她和秋叶正帮着梨锦收拾行李。

王麟刚被他老爹接回去,免不了要遭一顿训斥,今日肯定脱不开身来找梨锦的麻烦,趁此机会赶紧送梨锦离开,免得王麟缓过神来,又横生枝节。

她们本想找点财物给梨锦傍身,可谁知在城主府的库房里翻找了半天,愣是没找到半点值钱的东西。

言卿雪一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的两个手指捏起一块黑乎乎、帕子般大小、散发着异样气味的布,“秋叶,这东西放在库房里做什么?”

秋叶“啊”了一声,远远地瞅了一眼,“这是去年您在城外救下的小黑熊送您的,这是他最喜欢的口水巾,说是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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