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婵没吵也没闹,走到碎掉的药碗边蹲下,头埋得很低,落出纤细的脖梗。声音带着鼻音,满腹委屈的道:“不喝就不喝嘛,砸什么碗。”

她一片一片的捡起来,碎瓷片发出‘叮当’的碰撞声,乳母听到声音,连忙跑过来。

“啊呀,碗怎么碎了?二姑娘让奴婢来。”

白婵摇头:“不用,我来就好了,药都煎了也不差这些。”刚说完,指尖就被锋利的碗沿割伤,殷红的血滴在碎瓷碗上摇摇晃晃的滑落。

乳母急了,扯过帕子要去包她的手。

祈湛立在黄昏里,看着她食指红肿,鼻尖通红。他脚抬了半步,又收了回来,声音终究软了下来。

“以后别煎药了。”

说完转身关门。

白婵手被乳母抓着,回头去看,正巧与茯苓视线对了个正着,她立马眼泪婆娑,扭头蹲在原地,看着着实可怜。

茯苓犹豫了片刻,还是轻声道:“二姑娘,我们郡主本意不坏的,他,他是真的不想喝药,所以....您还是别煮了......”

白婵没回头,手上捏着细白瓷片,顿了片刻,轻轻点头……

茯苓盏灯进屋时,祈湛手上拿着塞耳朵用的棉絮在捻,本就破败的棉絮在他手里化成了粉末。眉眼笼在昏光里,浅淡又冷漠。

“她走了?”

茯苓点头:“走了,将碎瓷片收拾干净才走的。”

烛火被敞开的窗户吹得摇晃,他影子跟着摇晃,长睫盖住眸光,也瞧不见什么情绪。

他又问:“她哭了?”

茯苓将烛台放在他桌子前,轻声道:“眼圈红了,瞧着好像很伤心,哭没哭就不知道了。”

茯苓走后,祈湛独自在灯下坐了会儿,她大概不会来烦他了吧。

烛火闪了两下,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眉头微动,先一步将灯吹灭,外裳未退直接滚到了床上。

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人垫着脚,敛住呼吸摸进来。

那人停在床旁一米处压低声音轻喊:“嫂——嫂?”

祈湛闭眼装睡,没有回答。

黑暗里,小姑娘敛着的呼吸遽然放松,近乎雀跃的垫着脚往他床上爬。

床板发出轻微的吱嘎声,小姑娘立马停下动作,等床不响了,又接着提另外一只脚。

小心翼翼的动作让祈湛都捏着一把汗。

祈湛睡在外面,她要爬到里面就要从他腰侧跨过。发梢扫过他放在锦被上的手,柔柔的,痒痒的,直到人朝着他这边躺好,那阵痒意还没有退下去。

——

只是砸了个药碗怕什么,就算砸了她,也能照样爬起来粘着他。

就算是块顽石,是尖冰,也得给他焐热了。

更何况嫂嫂只是面冷,今天在梅林里就救了她一命。

白婵面朝祈湛抱着被子睡,月光泄进窗棂,他侧脸没有女儿家的柔和,反而多了几分英挺。白婵指尖虚虚悬在他鼻梁上方,在空中沿着鼻梁划啦了两下。心下猜想,嫂嫂与男主有几分相似?

她的指尖明明没有挨到他,但他莫名觉得鼻头发热!

白婵没多久就睡着了,她做了个梦,梦里她将嫂嫂完好的交给看不清楚面容的男主。

男主拍拍她的肩,褒奖道:“很好,你于我有功,说说想要什么奖赏?”

“豪宅,钱,再封个公主吧!”白婵乐得合不拢嘴。

笑声溢出唇齿。

对面的人轻笑:“封个皇后怎么样?”

白婵脖颈微凉,对上那人深邃阴冷的目光,直接吓醒了。

醒来后觉得自己还不如睡着。

因为她现在正被人拎着飞屋踏瓦,迎风发抖。

四下漆黑,她小幅度挣扎,拎着他的黑衣人低下头冷声道:“醒了?”这声音她认得,是上次带她去看活春宫的黑衣人。

她现在在这,嫂嫂去哪里了?

“我嫂嫂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黑衣人嗤笑:“自身难保,你倒是紧张她。”

月华清冷,黑衣人身上更冷。

白婵用力挣扎:“我嫂嫂呢?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每次都找我?”

黑衣人手将她捁紧,威胁道:“再动,我就回去杀了你嫂嫂!”

白婵果然不动了。

“好汉,有话好说,只要你不动我嫂嫂,风里雨里我都随你!”

黑衣人突然停下来,白婵跟着他站在高高的楼塔上,耳边是烈烈风声,下脚是漆黑的街道。

他松开白婵,语气冰冷又认真:“只要你从这跳下去,以后都不动你嫂嫂。”

楼塔上的屋瓦倾斜,上面的雪才化,透过鞋底都能感觉到冷。白婵摇摇晃晃,拉着他衣角才勉强站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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