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薇一点没猜错。

岛上通讯本就时强时弱,遇上这种暴雷天气,古堡的电路很容易不稳定。

其实这间地下室原本是闲置的仓库。当时为了避免爬楼,加上刚搬进来那晚她实在太累,所以才选择这里。

后来又因为她杂七杂八的东西太多,索性也就懒得换房了。

但现在看来……

又是一个惊雷炸起。

房间完全堕入黑暗,巨大而深切的沉寂下,是更为阴潮的可怖。

她扫了眼微信,看到时间是21点33分。

思考着抽完一根烟,然后从地上爬起来,打开手机后置电筒,一路小跑着快速奔向三楼。

三楼是,

——易圳的房间。

轻喘着冲上来,她如惊鹿慌张下脚,胡乱地摸索着记忆中的方位,同时小声呼唤男人的名字:“易圳……”

“你在吗易圳……”没得到回应,让她心里更加没底,“易圳?”

又一道惨白的电光撕彻黑暗,视野短暂闪烁,很快又被逼仄的墨色压迫。

在她试图再次开口呼唤之际。

一声似有若无的回应,终于穿越沉闷的隔阂,在空旷环廊上淡淡响起:

“嗯。”

只有一个音节,足以让代薇平定一些恐慌,即使方位的不确定多少还是会带来恐惧。

“你……你在哪里啊?”

寂静,又是寂静。

她几乎失望地垂下头来,却又被身后蓦然响起的开门声,拦住了离去的脚步。

“原来你真的在啊!”

女人兴奋地转身,靠近时才发现蹲在门口的,是不停吐气的狗子。

她高兴地扑上前去,想对毛茸茸的狗脑袋揉揉抱抱:“车仔面!你好厉害啊还会开门……”

“站那儿。”

冷酷的喝止让代薇愣在原地,声音的主人在沉默后,缓然补上一句轻矮的解释,

“它脾气不好。”

似是为了揭过这份多余的温和示好,里面很快再次传出男人灰黯的声调,不咸不淡问她“什么事”。

“外面电闪雷鸣又停电,你会不会害怕啊?”

代薇仿似未曾察知他的冷淡,软下嗓音,把自己的请求说得颠来倒去:

“要不要我…陪你一晚?”

“不需要。”

非常果断地拒绝。

不算意外的答案。

她舔了下虎牙,试图看清对方的位置,眨眼道:“那你能不能让我——”

睡在这里。

“不能。”他语调深沉,带着刻意的刻薄。

“……”代薇撇了撇嘴。

慢吞吞地低下睫毛,忽然看到慵懒趴在地上的大狗子,眸光闪动了下,她立马追问道:

“不陪我也行,你把车仔面借我一晚好不好?”

里面的人没有回答。

他没说“不好”。

那就是……默许了?

“嘿嘿……”代薇狡黠地笑了,弯下腰伸出两只手慢慢靠近大狗子,嘴里花言巧语地哄着,

“车总~今晚帮我守夜好不好呀?我会对你很好很温柔的,你想吃什么都给你吃……诶别走、啊喂!你回来——”

阿拉斯加在她靠近的一刻,就警惕地从地上站起来。

撇下她,迈着不急不缓的狗步,扭过屁股便朝它的主人走去。

“……”

行。

会仗人势。

“不要就不要,新时代女性才不会被打雷吓到,哼!”

女人受不得这气,咬牙哼哼唧唧地跑走了,房间里的狗子还昂挺着头,站在男人面前,不停摇着漂亮的大尾巴。

易圳靠窗而立。

雷电四分五裂,自穹际交替接连闪白,点亮盘桓在每个角落里浓重的昏黑,却点不亮他靛乌的眼睫。

他才是人间至暗的雨夜。

眉骨上碎发蓬乱,着色无害的阴柔。

他深藏睫羽下的眼神很亮,黑色的眸里灼烧最纯质的干净,不阴冷,不颓靡,是与他本身完全不相匹配的春熙萌动。

易圳蹲下身子,曲臂半撑在膝头,微微抬起另一只手,长指在狗子毛茸茸的脑袋上轻轻抚揉几下。

紧绷的嗓音略微放松,尾调虚浮,有一点无奈的笑意:

“你也不敢,对不对?”

早上醒来时,雨已经停了。

代薇迷迷糊糊地摸起手机,摁了半天没反应,才想起是昨晚睡前就没电了。

插上充电线,她爬起来先去洗漱。

出来时再拿过手机,发现还是黑着屏,心里觉得奇怪,于是伸手去拧了拧台灯的开关。

淦!

还是没电!

没电就等于没网,没网就等于失去快乐。

把手机随便丢回床上,她爬上一楼大厅,见到昨晚无情拒绝自己的男人也在。

倒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记仇仔,

“早哇!”她主动打招呼。

易圳看她一眼,惜字如金:

“嗯。”

完全不在意男人的无视,代薇三步并两步坐过去,一边往嘴里塞吐司,一边思考在这个没电没网的“原始社会”,今天她可以做些什么。

玛格丽塔家?

去不了,听说跟老公去芬兰玩了。

婚礼组同事?

也不行,前几天被她放假去“柏林游”了。

易圳……?

更别指望,老毒物肯定没空理她,有空也不理她。

哎,刚下单的画笔画板也还没到,要不然还能画个画打发时间。

琢磨来琢磨去,代薇想,大概今天她只能……

车仔面在这时慢吞吞地走过来,半趴在易圳脚边,乖顺又温和。

——只能跟狗玩了。

“车仔面~~”

浑身充满个性的纯种狗子当然不会理她,每次都卡着她贴过来的点跑开。

跑开一段距离就又停住,回头再看看原地还未反应过来的女人,故意眨巴溜圆漆黑的眼。

“好啊你!敢挑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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