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正午,室外温度灼热,成排的银杏树挺拔,高档疗养院内,文倾却觉得冷得像是在冰天雪地里。
她倒在浴缸边,一只手被浅红色的水浸没,还有鲜红色不停从杂乱的刀口渗出,在水里散开成一副惨艳的画。
随着血液的逐渐流失,她的意识终于摆脱了体内药物的束缚,时隔多年难得神色清明。文倾费力扯了扯嘴角,惨白的脸上尽是嘲讽。
这下,没人可以再说她是个疯子了,没人可以再控制她了。
忽然,耳边响起慌乱的脚步声,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竹香与栀子花香交织的香气将她包裹住,文倾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入眼的是她的嫂子,颜怀冰。
被关在疗养院三年,只有颜怀冰会来看她。
那个常年高冷如冰山的女人,此刻紧紧抱着她,神色慌乱,止不住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到文倾的脸上。
“倾倾!”
“医生!护士!人都死哪儿去了!”
原来向来波澜不惊的人也会有慌乱的时刻。文倾笑了笑,努力抬起另一只完好的手,想给她擦眼泪,“姐姐,别哭,我现在特别好,我的脑子又清醒了......”
“倾倾,倾倾,你别走,别离开我......”
那一只完好的手被紧握着,瞬间被温热的眼泪打湿。
文倾想,能死在颜怀冰的怀里,也算是死而无憾。可话说出口,她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眼泪,“姐姐,我没疯,有人害我......”
曾经那些疯言疯语、怪异行为,都是那些药物害的。可是没人信她,所有人都说她疯得更严重了,要吃更多的药。
不过事情究竟如何,也不再重要了。她终于要恢复自由了。
“姐姐,你要小心......”
“姐姐,你真好,下辈子我想早点......”
那只手随着最后一滴眼泪落下,文倾没有来得及将那句话说完。
下辈子,我想早点遇见你,赶在你爱上别人之前。
“倾倾,倾倾!”
文倾感觉浑身一轻,随即漂浮在空中。她看见颜怀冰抱着她的遗体痛哭几近昏厥,看到姗姗来迟的疗养院工作人员,再看到她的亲生父亲与哥哥举杯庆祝,听见他们说:“终于都死了,爸,这下文氏集团就是我们的了!”
“是啊,可算死了,那次策划没把她跟她妈一起送走,真是麻烦。本来她老老实实的弹钢琴就算了,非要插手集团的事情。”
爸爸?策划?
文倾愣住。原来这一切都是她亲生父亲和堂哥的策划。堂哥也不是堂哥,而是同父异母的亲哥哥。为了家产,他们策划杀害了她的母亲,毁了她的双手,再将她关在疗养院喂她吃那些令人精神错乱的药。
文倾在偶尔清醒的时候想过有人害自己,可怎么也不会想到,罪魁祸首竟然是自己的亲人。
难怪,难怪在她被关进疗养院后,曾经疼爱她的爸爸和堂哥销声匿迹,只有颜怀冰常去看她。真是可笑,到最后在意她的竟然只有颜怀冰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
文倾眼睁睁看着仇人如愿以偿,看着外公外婆的心血落入他人手中,再看见颜怀冰探查她的死因发觉不对劲,被那两父子设计陷害,被抓入狱,身败名裂......
母亲来探监时,颜怀冰和她讲的最后一句话是:“妈妈,你有空记得帮我去看看倾倾,她胆子小,一个人在那里会害怕。”
文倾哭得眼睛几乎滴血,只恨自己是一团虚体,不能报仇,不能救她出来。
死不瞑目啊。
这不公平!她和颜怀冰一生从未做过坏事,为什么要落得这样的下场!这不公平!
真不甘心啊......再来一次,重来一次......
——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大洋彼岸市中心宽大的卧室内,闹钟响起,床上的年轻女人一个激灵坐起身,满头大汗,才从噩梦中醒来。
文倾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回过神来看向房间里,瞬间愣住:这是她20岁时在国外的房子。
文倾慌忙伸出双手查看,白皙细腻,没有意外留下的丑陋疤痕,也没有自残留下的伤口。翻出手机一看,2021年6月。
可是她在30岁死去,那是2031年。
她这是重生了?!
文倾花了一会儿来消化这个消息。既然老天爷再给她一次机会,那么这一次她一定不会让那两人如愿以偿!
距离25岁那年的意外还有5年,足够了。
2021年发生了什么呢?文倾努力想了想,那一年的夏天,家里人说她的堂哥聂博快要订婚了。文倾依稀记得,曾经和颜怀冰闲聊时她说过,决定和聂博结婚是因为聂博在她最危难时帮助了她。
想起颜怀冰,文倾咬紧了牙。
绝不能让她再嫁给聂博!
文倾当即翻下床,收拾东西准备回国。
——
“怎么?这种琴声你竟然不嫌弃?有意思吗?”
东海市大学城内一家咖啡店内摆着一架钢琴,一个女人面容清冷,坐在钢琴前,十指在琴键上飞舞,琴声流畅,吸引了咖啡店里所有客人或直接或暗地的注意。
只是外行人听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这两人可不一样。换做以往,文倾早就捂着耳朵说难听,向店家抗议了,这次却一反常态,不仅饶有兴致听着,嘴角甚至有浅笑。
“琴声不重要,”文倾看好友一眼,笑得意味深长:“重要的是人。”
“啥?你啥时候换口味喜欢女人了?”好友瞪大了双眼,觉得文倾最近奇奇怪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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