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贩子直接把我卖给了广州的胖腊子,从六岁到二十一岁,整整十五年的时间我过着地狱一般
的生活。胖腊子个不高,很胖,头发只有几根,脸笑眯眯的,很是慈眉善目。那个时候的广州经济
崛起迅速,全国各地大量闲散人员涌入淘金。我到今天都记得见到胖腊子的第一面,大夏天,胖腊子
四十多岁,光膀子,套个大裤衩,两眼微闭,躺在摇椅摇着蒲扇。人贩子弯着腰,一脸媚笑,唠叨
着火车人挤人,这孩子听话着呢,紧紧跟着自己哪都不去,有口吃的就行。花两万买的,胖哥着意
添点路费就行。胖腊子这才睁开眼睛:三万。从那以后,我就跟着胖腊子过了。刚开始很简单,胖腊
子让我跟着另外一个十四岁的男孩疤子干活。疤子个高,很瘦,左脸颊有一道斜长的伤疤,为了遮盖
伤疤他留着半长的头发。我们干的活很简单,偷钱,一天疤子的任务是五百,我是二百。这活不好
干,我们十天总有五天完不成。完不成就要看胖腊子的心情了,他今儿心情好,就只是让我们饿肚
子。他今儿心情不好,就会让大毛用皮带抽。这样的日子过了大概三年,我跟疤子总是挨打最多。我
那个时候虽然挨饿挨打,但还是懵懂的。年幼的我认为这就是生活的全部,直到有一天,我见到了另
外一个人,张老头。”吕正业又掏出一根烟,手指微微有些抖。
“张老头?”张明远听得目瞪口呆,吕正业好像给他打开了另外一个世界的大门。
“张老头也是江湖人,跟我们吃的不是一碗饭。胖腊子以偷为主,他的院子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
兵,我在那的十五年,前前后后来来去去有五六百个孩子。张老头不一样,他是丐帮的。胖腊子那天
带着我去了张老头的破院子,他们两喝酒,我跟张老头院里两个女孩一起站在旁边啃猪蹄。胖腊子说
就是这个孩子,没什么用,一点眼力劲没有,三年了,光会吃,还没手呢。张老头抿了口酒,你要
多少?他们两说话的时候,房间里总是传来一个孩子断断续续的哭声。胖腊子问里面孩子怎么一直哭
啊,张老头气狠狠的,不大的鬼跑了两次。第一趟打是打了,没什么用,这次得给他点颜色看看,还
反了他了!接着直起脖子冲他胖胖的老太婆吼了一嗓子:烧好了没有啊?老太婆同样吼了一嗓子:烧
好了!张老头猛的站起来,走了出去。胖腊子拉着我来到房间,房间昏暗邋遢,角落里有一个跟我差
不多大的男孩被捆着手。孩子只穿着短裤,身脏污不堪,青青红红的,大概是因为疼痛在哭。没等
我想什么,张老头端着一个大锅一步跨了进来,直接将一大锅开水倒在那个男孩身!男孩凸着眼
睛,急促在原地蹦达了好几下。嘴巴大张着,好久才发出凄厉高亢的惨叫。他蹦达了几十秒,一个跟
头摔在地,开始翻滚。惨叫没有刚开始那么凄厉了,但是一声接着一声,我当时大脑一片空白,本
能的抓着胖腊子的手。开水浇了那个男孩大半身,先是大片红,接着一个个水泡鼓起来。有的米粒一
样挤在一起,有的黄豆一样冒出来,他从头到脚都是半透明的水泡。刚开始他还嚎叫翻滚,后来声音
越来越小,再后来就只有他往里丝丝吸凉气的声音了。张老头蹲在男孩身边,一字一句的说:小强,
有本事你再跑啊!有本事你再去找警察啊!告诉你,再跑我就把你舌头拔了,两腿锯了!胖老太婆在
一旁直嘟囔,你别把他弄死了,死一个少多少钱啊!张老头骂老太婆:你懂个屁,他这样不死不活的
挣钱才多呢。明天找个木板,把他拉出去!”吕正业的香烟烧到了手指,他没有感觉,依旧沉浸在回忆
里。故事听得再津津有味也没法跟亲历者感同身受,每个孩子都是一张白纸,由父母引导着一点一点
接触社会,逐渐变得五彩斑斓。在当时,吕正业这张白纸是直接被撕烂了,打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就再也拼凑不起来了。
“那个小强后来死了吗?”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张明远的震惊了,他虽然贫穷,但一生顺遂,从
不曾听过如此残忍可怕的事情。他扭头看着旁边的吕正业,他那个时候多大?九岁?十岁?别的孩子开
始学习开始接触这个美好的世界,他已经在满大街为了自己的性命而拼搏了。这么多年,他怎么活下
来的?
“我不知道,烫成那样估计很难活下来吧。就是那天我懂事了!临走的时候胖腊子要把我留给张
老头。我当时扑通就给胖腊子跪下了,反复叫他爸爸,反复哀求他带我走,反复保证我以后会好好干
活。胖腊子说你自己要想好了,在他这儿不动手不动脚不动脑子就能挣钱,在我那儿挣钱不容易,不
能懒不能笨不能三心二意!我说我想好了,我愿意一辈子跟着爸爸学本事。从那天开始,我每天街
疯了一样的去偷去抢,干什么都行,只要有钱交给胖腊子。直到我二十一岁的时候发生一件事,我才
彻底摆脱了胖腊子!”
“什么事?”张明远还没问完,他跟吕正业同时发现一个白发男人走了进来。
“你们跟我走吧。”白发男人目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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