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府很大,瑾石跟着梁方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晚秋的风好像吹不到国师府里,或者说这里有着某种阵法,保持着如春的温度,瑾石甚至看到那花园池塘里还有几朵未凋谢的荷花。
但这就有了个问题,瑾石在这种环境下越来越困,他打了个哈欠,然后上前抓住了梁方的袖子。
梁方一顿,他看着自己袖子上的那只爪子微微皱眉,但还是秉持着客气的态度矜持问道:“怎么了?”
瑾石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带着鼻音撒娇般软糯地说道:“你让我拉一下吧,你拽着我走一会,我睡一下……”
话还没说完,梁方就看到瑾石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甚至开始轻轻打鼾?!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这样站着走路竟然也能睡着的人。
而且……
梁方抬头看了看天色,天边发亮,秋天的天本来就亮得晚,现在已经能看到太阳的轮廓,甚至刚才鸡已经打了好几轮的鸣!
都这么晚了,他为什么还能困成这样?
难道是昨天的阵法耗费了他的心神?可昨天绘阵抄谱的明明是自己啊!
梁方被瑾石拉着,站在半途不知所措,瑾石的身形越来越站不稳,终于,在梁方的预料之中倒向一边。
梁方下意识地揽住他的肩,避免他就地摔倒,瑾石这么一晃悠,也迷迷糊糊地醒来,感觉到有人在揽着自己,眼睛也不睁,就伸手环上那人的脖颈,脑袋埋着蹭了蹭。
温柔的气息扑在梁方的颈边,甚至隐约带了些糖或者是糕点的香甜。
梁方整个身体都僵硬了。
除了爹娘之外,从来没有人离他这么近过。
况且他今年已经六岁了,三岁以后就没有这么和爹娘黏糊过了!
他他他,他怎么能这样轻浮!
这这这,这算不算自己被他轻薄了?
不对,自己不是女孩子,怎么会有被轻薄这么一说?
就在梁方已经快被自己的胡思乱想煮成虾子之时,瑾石突然嘟囔了一句:“元初你怎么矮了这么多……身上还一股奶味……是不是背着我偷吃好东西了……”
早饭吃奶糕的梁方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
正在梦里吃奶糕的瑾石被一股透心凉骤然冰醒。
他打了个哆嗦,茫然地看着距离自己不到几寸的白嫩小脸,看起来十分乖巧可爱的小脸此刻板着,隐隐带着怒意。
“你长得真好看,”瑾石下意识地说道,“多笑笑就更好看了。”
梁方彻底怒了,他一个用力推开瑾石,瑾石没站住往后踉跄了一下,跌坐在青石板路上。
这下瑾石终于醒了过来,他眨了眨眼:“我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梁方想说你整个人都不该在国师府出现!
昨天梁方刚见到瑾石的时候,虽然感觉他举止上有些轻佻,但梁方以为他身为元九曜的徒弟必然有过人之处,可当他带他进入书房的时候,他连他抄谱都要好奇,甚至连《兰芝流心谱》这种开蒙绘谱都问,这让梁方不由得心里对他轻视了几分。
然后,他对梁方的阵法提出疑问,梁方当时在心里想,这又是个想靠半瓶子水博取关注的家伙。
这种人梁方从小到大(?)在京城里见多了,他自幼展现出的绘阵天赋让他从小就被人称为绘阵神童,于是便多了些想要踩着他的名声上位的同龄人。但很可惜,那些或是受了人指点、或是自己想靠着所谓的阅历把梁方拉下来的人,没有一个能得逞。
因为梁方比他们有天赋,比他们还努力。
久而久之,撰绘青印以下的绘阵师无人再是梁方的对手。
大把的绘阵师耗尽毕生精力都到不了撰绘青印的水平,而梁方,现在才刚刚6岁。
一直到瑾石出现。
这个顶着元九曜唯一徒弟名头的家伙丝毫不遮掩自己的不上进,却硬是展现出了比梁方还强大的天赋,那种对灵气、对阵法的敏锐程度,让两位九曜为他震惊。
梁方这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绘阵天才,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昨天对瑾石来说是丰富的一天,对梁方来说却又何尝不是百转千回的一天。
他嫉妒瑾石、他愤愤不平,他终于品尝到了那些曾经被他打败的同龄人的苦涩。
他甚至比那些人还要不甘。
有一个人,他轻轻松松地,就能超越你多年的努力。
“瑾石也不一定是天赋最强的,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也许还存在着比他更强的人。所以,你不必气馁和沮丧,你要做的,就是不断地追赶和向前看。瑾石最终能达到什么程度,我们谁也不知道。他有着强大的天赋,但天赋也并不能代表一切。绘阵之路太长,人生也太长。”
梁杭的话及时把他从自暴自弃的路上拉了回来。
是的,绘阵并不只靠天赋,如果瑾石不努力,那么他的天赋也会变得无用。
所以他要做的,就是比瑾石还要努力。
于是,从昨天晚上,梁方把瑾石当成了今后的劲敌,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所以今天一听瑾石会来国师府开始启蒙,他便主动和父亲请命接瑾石去学堂。
但没想到……一大早晨就被他如此轻浮对待!还说出那种话!
想到昨天瑾石也是同样的轻浮,梁方怒从心中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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