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有些日子没吃过鸡蛋了。
这年头的鸡蛋是金贵东西,可以换粮换票,是少数可以卖钱的农副产品。
不过林福根都发了话,要给吴艳萍炖母鸡,吃个鸡蛋也不算啥了。
“要不,就整个红糖鸡蛋?”刘文秀询问着当家人的意见,低声道,“糖罐里头还剩下一层红糖底儿。”
“行,就按你说的办。这次要不是小皮那一嗓子,咱家指不定又要遭灾,可得给艳萍补补,多下奶好让小皮吃饱。”林福根抱着怀里的软乎乎的小孙女,不知怎的有些不舍得撒手。
说来也怪,前头的几个孙子他都没这么稀罕,按老说法,哪怕是所谓的‘长子嫡孙’,他也没见天儿抱着不舍得丢手啊!
没一会儿,香喷喷的红糖荷包蛋出锅了,香甜的气味儿直往人鼻子里钻。
碗都还没端出厨房,林老大家本来不知野到哪儿去的三个小子就整整齐齐站成了一排,个个脖子长得几乎插上翅膀就能当大鹅去了。
“你们二婶儿刚生了小妹妹,这糖水可没你们的份儿啊!”刘文秀端着碗,警惕地看着三个孙子。
没办法,小孩子对于糖永远是没有抵抗力的。难为他们听完了之后,努力咽下了口水,眼巴巴地目送奶奶把糖水端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不知道刚出生的林小皮是不是也能闻到这香甜而温暖的气味,白净软和的小丫头自己吃着手,乖乖等着妈妈吃完饭了,才懂事地开始哼唧,又饱饱地吃了一顿奶之后,就这么带着浑身的奶香味沉沉睡去。
看着睡着了嘴角还微微上翘的小皮,吴艳萍满心欢喜,瞅着闺女觉得怎么都看不够,连丈夫林卫民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卫民,你回来的正好,来,拿着糖票,去村口供销社再买点儿红糖来。”刘文秀乐呵呵地跟儿子汇报,“今儿生娃的可不止你媳妇儿,可稀罕着呢……家里老母鸡居然又下蛋了!以前哪儿听说过这种事儿?”
林卫民还没来得及好好瞅清楚闺女就被亲妈赶了出去,一路沉浸在‘媳妇生娃’和‘母鸡生蛋’这双喜临门里。
可惜他的好心情,在供销社明光铮亮的玻璃柜台前面戛然而止。
“啥?没红糖了?”林卫民看着村供销社的店员-林家村三代贫农出身的林拥军,明知道对方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也没辙。
供销社的店员、村卫生所的大夫,在这年代,都是最最根正苗红的村民才有机会被选上的。这种顶好的工作,林卫民这个成分不好的连想都不敢想。
进了供销社,似乎就天生高人一等的林拥军这辈子都没这么威风过——祖上穷得常年只剩下一条裤子,谁出门谁穿的赤贫农户,居然也有当上人上人的这一天,林拥军当即就给自己改了个‘拥军’这么个新名儿来迎接自己的新生活。
“没了就是没了,我骗你干啥?”林拥军斜眼瞅着林卫民,从小林卫民这小子就比自己高上一头,力气大手还巧,小小年纪还跟着镇上的师父学会了木工活儿,家里爹娘没少拿他当例子埋汰自己。
可如今怎么样?他再能干,还不是成分不好?自己可是当上供销社的店员了!虽说是村供销社,那也是铁饭碗!
“你背后架子上,第二排第三个,不是红糖罐子是啥?”林卫民气坏了,指着货架质问林拥军。
林拥军站起身,慢悠悠地把林卫民指着的罐子拿了下来,往柜台底下一塞,懒洋洋道:“这下没了。”
“你!”林拥军看着他故意为难自己,气得攥紧了拳头。
男子汉大丈夫,有钱有票,又不是去偷去抢,可是怎么想给媳妇孩子买点儿红糖都买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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