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亭镇北城墙上,有一处高近三丈的瞭望台,目力好的望卒,可远望数里。

平坦的草地上,突然出现一队黑甲战士,顺着甘泉水,迤逦而下。

望卒观知,连忙击鼓示警,鼓声响彻整个子亭镇城堡。

阎朝正和诸将商讨军情,听到鼓声,立刻站起身,吩咐诸将整备,亲自上瞭望台观望。

庞大的黑甲军团已经显出了它的轮廓,阳光照在盔甲上,反射着森寒的光。

阎朝目测,吐蕃此次派出不下七千人攻城,若是短兵相接,子亭镇这两千人不够对方塞牙缝的。立刻,阎朝便定下坚守不出的策略。

“紧闭城门,落栓。除城门守卒外,都上城楼,弓/弩手就位。今日便是战至一兵一卒,也定要守住此城。子亭镇失,沙州城危。想想你们的亲故手足,妻子儿女,能让他们被吐蕃獠屠戮吗?”

众军卒齐声应道:“不能!不能!”

“那今日就以命相搏。”阎朝浑厚的声音仿佛战鼓敲在众军卒的心上,“若守住了,我为你们请功。若守不住,我同你们共赴黄泉。河西军没有孬种,杀!”

军卒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应和声此起彼伏,“杀!杀!杀!”

……

吐蕃大军列阵于子亭镇城堡五百步之外。这个距离,就连唐军射程最远的强弩——伏远弩也射不到。

一名吐蕃将军骑马跨过了安全距离,在城下叫阵。但他全身都被精良的锁子甲所包裹,只露出两只眼睛,就连身下的战马,也被重甲覆盖,浑身几乎没有破绽。

射程远、威力强的弩/箭准头差,很难瞄准这种灵活移动的单兵。而普通的弓箭又很难对精铁打造的锁子甲造成伤害,令狐勇虽然气得牙痒痒,却又对他无可奈何。

这名吐蕃将军的汉话虽然学得不好,口音很重,但骂人的话倒是学了不少,叫骂了好一会儿了,居然还没重复的。

令狐勇实在忍不下去了,脸上的刀疤气得随着腮帮子抖动起来,“将军,勇愿出战,杀杀他娘的吐蕃獠的威风。”

阎朝抬手止住令狐勇,沉稳地说:“沉住气,别上当。”

令狐勇狠狠啐了一口,“我可受不了这个鸟气!”

阎朝没理他,从背后取出一把长弓。这柄精弓由紫衫木所造,性能优于普通的桑柘木弓。

叫阵的吐蕃将军目力极好,注意到城楼上一名将领引弓欲射,他故意暴露在长弓的射程之内,喊道:“唐军的胆子,比草原上的黄鼠还小。只敢躲在城门后……”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支羽箭破空而来。

战场上磨练出来的将军,对危险有近乎野兽般敏锐的直觉。羽箭声微弱近乎没有,却也被他捕捉到,偏头躲过这一射向他全身上下唯一破绽的飞箭。

羽箭擦着颈部的铁甲而过,却未能对他造成任何伤害。吐蕃将军得意至极,仰头哈哈大笑,正欲嘲讽唐军,话还没出口,整个人却如山岳倾颓,轰然从战马上摔落。

战马受惊,扬起前蹄,踏在吐蕃将军身上,血肉横飞。

城墙上,沙洲军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众军卒举着手中的武器,齐声喊道:“杀!杀!杀!”

与他们士气高涨的气氛相比,吐蕃军这边则显得有些压抑悲愤。

“卑鄙的唐人。”先锋官气得骂了几句脏话,才勒马去向统帅报告。

此次战役的统帅尚绮心儿坐镇中军,隔着前军并不能第一时间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听了先锋官的禀告,尚绮心儿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问道:“唐人制作出了能穿透锁子甲的弓箭?”

“不是的。”先锋官一脸悲愤地说:“唐人狡诈,先虚射一箭引阿鲁抬头,随即城上万箭齐发,阿鲁反应不及,被射中堕马。”

尚绮心儿咬紧牙关,满脸狠厉地下令:“准备攻城!将这些狡诈的唐人统统杀光,为我们的勇士报仇。”

“是!”

命令被一层一层地传递下去,草地上原本静止的黑暗巨兽动了,缓缓朝前移动。巨大的云梯、鹅车、冲棚、投石机被运到阵前,铁甲勇士们只等待一个命令便将发起冲锋。

面对数倍于己方的敌军,阎朝丝毫不惧,拔出腰间的横刀,喊道:“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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