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清纬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他看到了自己向来娇气的小女儿突然变得有了担当,心中那点担忧被抚平,含笑而亡。

祁长临握着自己父亲的手,看着他闭上了眼睛,再无任何声息,终于,眼泪夺眶而出。她扑在祁清纬的身上,失声痛哭。

外面听到哭声,秦宏与白羽都知道是祁清纬已经去世,面色哀痛。祁洛熙听得声音,更是跑了过来,两人这一次没有拦,她直接推门而入,就见祁长临痛哭的场景。

“弟弟!”祁洛熙过去,不敢上前,讷讷问道:“爹……爹怎么样了?”

祁长临咬着嘴唇,唇瓣都被咬出血了,只摇头,说不出话来。

祁洛熙如何不明白?当下哭了出来。

在祁陈氏死了之后两天,祁清纬也去世了,整个忠承伯府,都陷入了双孝的哀痛之中。

一连多日,无论是大房还是二房的人,都忙于奔丧,肉眼可见地发现,所有人都瘦了一大圈。

这一日,祁清穆送走最后一位祭奠的来客,累得直接瘫在了凳子上,看着沉默着一同送客的祁长临,隐隐觉得有一些牙疼。

昨日前祁陈氏已经入土为安,明日便是祁清纬下葬的日子。这几天,自己这便宜侄子,每天都对着祭奠的人叩拜,如今竟然还有精力送客。

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竟然能全程坚持下来,祁清穆再一想自己的儿子,就觉得有些生气,怎么同样是儿子,就差那么多呢?

祁清穆想着事情,又看到祁长临跪了下去,继续守灵,不得不开口说道:“临儿,先好好歇息吧,别把自己给累垮了。”

祁长临面容消瘦,因为沉默而显得整个人有一种生人勿近的冰冷之感。她摇了摇头,“侄儿不累。”

祁清穆不介意在祁长临跟前做戏,为了不被别人抓到把柄,他并不介意把这戏演到她死那日,“好孩子,二叔知道你心里难过,可也不能置身体于不顾呀,你爹要是看到你这样,也是会难过的。”

宋允宸走进灵堂的时候,听到的就是祁清穆这一番话。他目光落在跪得笔直的祁长临身上,从背影上看倒消瘦,没了爹娘的孩子,以后不知会过成什么样。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宋允宸旋即便看向了祁清穆,心中暗笑,若是祁清穆知道祁清纬临死前摆了他一道,不知道他又会是什么反应?

唐忠牵着唐韶宁跟在宋允宸身后,见灵堂里的两人都没发现他们,便咳嗽了一声,“祁大人,小世子,殿下来看伯爷了。”

灵堂里一大一小听到声音回首,祁清穆眉头大皱,不明白为什么没人通告,急忙起身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祁长临跪在蒲团上,朝宋允宸行礼。

宋允宸这才见到祁长临正脸,见他眉目俊秀,举止得体冷静,不免心中有了一些好感。他还真有些好奇祁清纬费尽心思所为的儿子,到底长什么样子,如今看来,也不失望。

宋允宸颇为客气地说道:“祁大人不必多礼,本宫就是来给伯爷上柱香的。”

“殿下有心了。”祁清穆脸上的激动显而易见,太子愿意来这一趟,这是给忠承伯府撑腰啊,待得他接掌了伯府,甚至可以借此和东宫搭上话。

祁清穆连忙去为宋允宸点香,而跟着父亲来的唐韶宁默默地站在了祁长临身边,见她神色木然,心中有些发疼,想说话又不敢说。

宋允宸上完香,祁长临朝着他叩首,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可见她对于宋允宸太子身份还是敬重的。

宋允宸有意观察祁长临,见她虽不言语,举动却上道,心里好感又增了一些,又看了唐韶宁一眼,又觉好笑,这唐忠的小女儿,一双眼睛都要黏祁长临身上了。

唐忠也上前,领了香祭拜,唐韶宁更是举着香跪了下来,恭敬地三叩首,认真地说道:“叔叔,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师弟,不让别人欺负她的。”

宋允宸差点笑出了声,就见唐忠一脸无奈,对着宋允宸摇了摇头,这般随意,显然与宋允宸有一些除君臣关系外的感情在。

宋允宸唇角微勾,在唐忠耳边轻声道:“本宫看小世子爷也不错。”

唐忠更无奈了,他确实也挺喜欢祁长临的,但架不住家里夫人不喜欢啊。

祁清穆羡慕地看着两人的互动,抱紧了宋允宸的大腿,以后还愁就职问题吗?他一定要把握住这个机会才是。

祁清穆当下万分感激地说道:“殿下万忙之中还记着微臣兄长,实在是……实在是……”

宋允宸见他憋半天没能把话给说完整,似笑非笑地接了话,“祁大人不必客气,伯爷是国之栋梁,为江北百姓付出了不少,本宫来这一趟,也是应该的。”

祁清穆听得一脸迷糊,江北?这跟江北有什么关系?

“这……还请殿下明言。”

宋允宸拍了拍祁清穆的肩膀,看似要走了的模样,祁清穆连忙丢开了这疑惑,挽留道:“殿下一心为民,实属辛苦,不若先行坐下来喝杯茶,歇息歇息?”

宋允宸也没有拒绝,“也好。”

“殿下,唐大人,请。”

三人离去,唐忠回头看了自己女儿一眼,见她围着祁长临转,也不强求。

三个大人一走,唐韶宁立刻就敢说话了,她怜惜地摸了摸祁长临的脸,心疼得小脸都皱在了一起,“乖宝,你都瘦了。”

祁长临跪着,听到师姐的声音,她眼眶有一些泛红。这些天装出来的沉默冰冷,在唐韶宁跟前就化成了泪水。

她跪在地上,比唐韶宁矮了半截,抬起头来,楚楚可怜,“师姐,我没爹了。”

唐韶宁这一听,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摔得稀巴烂了,直接把她搂进了怀里,摸着她的发,“没事的,你还有我,还有师姐呢。”

祁长临抓住唐韶宁的衣角,上好的布料被她抓成了一团,无声地落泪着,“可是……师姐是师姐,不是爹爹。”

唐韶宁立刻眉头全皱一起了,祁长临说得对呀,爹是爹,师姐是师姐呀,这可怎么办呢?她脑袋瓜子一转,说道:“那你把我爹当成你爹,这样你就又有爹爹了。实在不成,还有师父呢,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也是父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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