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喜宫,慈安堂。

姜卿言在殿外由金盆里的水濯洗过手后,又由宫人舞起杨柳枝条将净水点在身上,然后面露端庄的脱鞋踏入殿中。

堂前有一妇人正穿着素雅的蝉衣背对着她。

妇人是魏国太后,姜盈袖。

闻言姜盈袖在年轻时便守寡,但其生性并不柔弱,有着铁臂扼腕的治政决心,面对朝中的波谲云诡,她封赏忠臣、诛杀异党,让满朝文武为之臣服。

姜盈袖肃清朝野、抵御外敌后,携子登上金銮殿,身穿绛紫色宫服的她坐在珠帘之后,未露一丝慌张。

垂帘听政长达十余年,将魏国治理的井井有条,国中呈现久违的太平盛世,四海祥和,未有战事波及黎民苍生。

百姓乐道间,史官对她也是笔墨描浓的赞誉!

而她在谢珩亲政后,没有眷恋朝政,明事理的直接退居后宫,常年幽居在慈安堂,虽然朝中臣子还是尊她口谕为先,但她全然不理会,让谢珩独自处置。

姜卿言在周国听闻过这位卓越的女政治家,尤其是知晓姜盈袖祖上与她同宗更生佩服,没想到竟在此处见到。

姜盈袖的手腕上挂着一串盘起的佛珠,应是素日礼佛之人,满头银发向后梳妆得整齐,由一根普通的木簪别着。

“来了!”

喑哑的声音淡淡然,但满显贵态。

姜卿言颔首上前,身旁的宫人面露慈祥的冲她微笑,姜卿言伸手接过递来的香案,跟着太后朝堂前的画像参拜。

眸光微微上抬,对眼前的女子画像,莫名的感到讶异,不禁内心犯嘀咕:这太后娘娘不礼佛宗道教,也不拜圣贤长者……这画像上的女子是何人?

姜卿言的余光注意到姜盈袖的侧脸,雍容华贵里生着一丝倨傲矍铄,让人不敢大声呼吸,唯恐生有不敬之姿。

“皇后……你可知晓哀家当年给你改名是何用意?”

姜盈袖在堂中静默许久,将香案递给身旁的宫人,转身来至桌旁用清水洗濯手指,举止之间尽显优雅,眸光温凉的看向怔住的姜卿言。

姜卿言知晓原主在入宫前原名“姜织”,后来嫁入太子府,被太后改为了“姜卿言!”

这一事太后从未提过有何用意?

姜盈袖指着堂中画像,面对姜卿言温柔的笑,在原主的印象里,太后见谁都是性情冷淡,对她却是关怀备至,一向惯宠,从来不让她受到任何委屈。

“哀家当初是希望你能像女君一样……成为那种让人折腰钦佩的女子,永远不要觉得自己是女儿家便输人一等!我们姜家的女子生来便应不凡,都是能有大作为的!”

姜卿言抬眸对上画像上的女子,被那双掩藏在厚重平刘海下的潋滟丹凤眸所吸引。

这是她啊!

堂中挂着的画像里的女子居然她?

姜卿言静静的停滞眸光,满是惊异,唇角不禁勾着冷冷的讪笑。

“阿卿……你本不是哀家的上上之选,可是阴差阳错间,你却是族里唯一的嫡女,哀家不得不将所有的心思都落在你身上,也不得不让你承了原本不该是你受的责!”

姜卿言出神的思绪,被姜盈袖的话语给唤回来,眸光蓦然对视姜盈袖,满脸写满困惑,不知晓姜盈袖的意思。

“姑母希望我的阿卿……能安安稳稳的母仪天下!这般哀家有朝一日不在了,那么便无须挂念族人的安危!”

姜盈袖言语时,目光落寞又狠绝。

姜卿言感到胸口一颤,方才印象里那个与世无争、平和雍容的端庄妇人,在此刻忽地让人看不清她眸中的颜色,莫名的有些森森可怖!

“姜家的女儿是要做皇后、太后、太皇太后的,只要这北魏王庭且在一日,便该有我们姜家女的一半!这是他们欠我们的……”

姜盈袖狰狞的面色露出病态的狂笑,身体向后软坐在太师椅上,眸光耐人寻味的挑起,“阿卿……你可听到了!姑母要你往后也坐在这个位置上!”

姜卿言看向姜盈袖,木然的点头。

耳边又传来姜盈袖的声音,缓缓转至哀伤的落寞,“阿卿……姑母要你往后谨记一句话!”

“姑母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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