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王府。

徐小侯爷病歪歪地躺在床榻上,嘴里骂骂咧咧。一名侍妾近身给他送汤药,却被他用手边的玉如意砸中了额头,登时鲜血汩汩直流。

侍妾吓得跪在地上大哭起来,小侯爷恨不得冲过去再补两巴掌,苦于腿上还绑着衫木皮,动弹不得,邪火更是冲天。

“都滚!都滚!都是来看笑话的贱皮子!”

肃王急匆匆地赶过来,知爱子为人所害,伤了根基,这几日脾气癫狂无常,恨不得把玉家那庶女千刀万剐了。

明日,便在明日,他就派人上门去把那庶女抬回来。儿子现在所遭的罪,他必定悉数奉还在那庶女身上!

此时小厮前来禀告,骠骑将军手下副将、羽林卫总统领鲍扬冲来了。

鲍扬冲道,“陛下听闻小侯爷这几日身体抱恙,心中惦念,特意禀明了太后,派人来医治小侯爷的骨伤。”

肃王见竟是陛下的吩咐,跪地谢恩,“陛下皇恩浩荡。不知大夫在……?”

鲍扬冲点点头,向旁边两兵卒挥了挥手,低声道,“去把人抬走吧。”

那两兵卒得令,竟直奔小侯爷的卧房,不由分说就把小侯爷给抬了出来。小侯爷疼得哇哇乱叫。

肃王大怒,登时便要发狠,却被鲍扬冲一把拦住,“肃王,这充军沙场,可是治疗骨伤孱弱最好的灵丹妙药。”

肃王道:“岂有此理,鲍扬冲,你竟敢在老夫面前胡作非为,假传陛下旨意,这项上人头,还想不想要了!”说着怒极,直直拔剑刺向鲍扬冲。

鲍扬冲面不改色,“奉陛下口谕,今后令郎由属下恩师骠骑将军亲自督导训练,非诏不得归府。如今陛下已念了表兄弟情分,若小侯爷不服训导,那么之前令郎贩私盐、杀良民之事,可就要公事公办了。”

肃王被捏到了短处,一时掐紧拳头无语,鲍扬冲挥挥手,喝一句,“抬走!”

小侯爷哇哇大喊救命,肃王忌惮皇命,也不敢直言顶撞,只牙齿咯咯作响,道,“陛下绝不会如此无情的,鲍扬冲,你……你,就算告到太后娘娘那去,老夫也不会……”

“那便是肃王的私事了,属下不奉旨办事。另外,”鲍扬冲瞥了瞥正堂挂的红喜字,阴沉沉地道,“陛下口谕,请肃王爷亲自走一趟敬安伯玉府,亲自退掉七姑娘那门亲。”

*

玉府,夏小娘关紧了房门,替玉栖收拾逃婚用的细软。

明日一早肃王府的喜轿就会抬到,玉栖必得今晚上逃出城去,否则一旦落入虎口,必得被那些人往死里折磨。

玉栖见阿娘身形佝偻,拖着一副病体还为自己谋划,满腔哀愁不由得齐聚眼眶,化作一颗颗泪流下来。

她这么一走,回京不知何时,怎么放心留阿娘一人在火坑里?

夏小娘抱抱女儿,“阿娘已经年迈了,纵使不患病,也没几天好活头。你要是被那混账魔王抢了去,阿娘才真要一头撞死。和施公子好好走吧,往后成了夫妻,却也别陷溺太深。凡事都给自己留三分余地,不能傻乎乎把自己所有都给一个男人,别像阿娘年轻似的……”

说到此处,夏小娘语声渐低,长叹一口,只叮嘱她万事都好好的。

玉栖知这平平常常的几句,已夹杂了母亲太多凄楚和隐忍。鼻头一酸,更是不忍离去。

其实自打那日在寒山寺之后,玉栖对施昭云的热忱,早已不如先前。

这世上的男人总是专情者少负心者多,施昭云是越国来的质子,质子也是一国之王子,将来怎会专情她一个?和他私奔,也不是什么太好的选择。

还有在后山遇见的那人……那人对她有意,她是能感觉到的,可是那人的身份神秘,高不可攀,家中想来也是妻妾成群,若是她为了一时之难委身去求了他,等那人兴致过了,必得像玩意儿一样把她丢到一旁,任主母娘子随杀随卖。

她现在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施昭云总归是认识的人,虽然存在种种缺点,她也只能选择原谅。

芦月见玉栖愁眉不展,道,“姑娘放心吧,姨娘身边还有奴婢照顾着。奴婢就是拼着自己粉身碎骨,也不会让大夫人欺负了姨娘。”

玉栖破涕一笑,握了握芦月的手。心想等到了越国,总要想方设法给阿娘弄来生烟玉治病,至不济也得多找几颗骨暖丸来,再想其他办法送到阿娘手里。

这番筹谋,却不必跟夏小娘言明。

当下为了掩人耳目,让芦月穿了玉栖的衣物呆在房中,夏小娘趁着看守婆子们吃茶耍钱的工夫,将玉栖从小侧门送了出去。

因着玉府周遭已经被肃王的眼线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玉栖只得扮成小厮模样,戴了个灰黢黢的幞头把长发挽住,又在白皙的脸颊上抹了炭灰,躲到了送萝卜老汉的筐里。

施昭云约她在城郊三里处的小横桥会面,到时由他准备假路引,再伪造两张假身契,坐船走水路逃往越国。

玉栖隔着筐望见阿娘在门扉里越来越小的身影,心下又难过起来。泪水混着炭灰弄得她脸上糊了一脸泥,再加上穿了这么一身落拓寒酸的衣衫,任谁也认不出来她是玉府那个纤柔清丽的七姑娘。

……

馆驿,施昭云算计着时辰差不多了,拿着银票细软准备溜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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