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栖换了件湖水绿的襦裙,围了件曳地的厚披风,在周福吉的指引下,来到了南书房门口。

她曾经来过一次南书房,知道这里是书房重地,端严肃静。殿内的狻猊香炉袅袅传来薄似雾的篆烟,两扇沉重的镂金雕花殿门一关,外面的世界就被隔绝。

玉栖陷入一个静穆且封闭的空间中。

这不得不让她想起,入宫之前,她和陛下也在书房单独相处过,只不过是在行宫,那时她也不知道他是皇帝。

说实话,她很怵和赵渊独处,从第一次见到他就是。

他是天子,九五之尊,她很怕那种被他完完全全掌握的感觉,笼罩在他的阴影下,让她感觉无助无力,犹如走在悬崖边,时刻都得战战兢兢。

可她既选择做了他的嫔妃,以后独处的时间便多得很,便是再抵触,也是无计奈何。

“臣妾参见陛下。”

玉栖将双手侧叠在膝上行礼。

不知怎地,赵渊今日似乎比平日温和些。闻她来了,略一疏神,“过来。”

玉栖以为他要自己侍墨,却见他离了书案,将批到一半的奏折暂时搁到一边,引她到窗棂下的黑漆彭牙椅上小坐。

太监奉上新茶,赵渊示意她尝。

玉栖依言捧起茶杯,小口地嘬了一下。

她嘴里礼礼貌貌地说,“谢陛下。”

赵渊执溺地扫着她,似包含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他尖尖的手指向她伸出来,悬在半空中。玉栖以为他要握她的手,刚把手递上去,他却动了一动,径直抚上了她的脸颊。

“这几日睡得不好?”

玉栖暗暗皱眉,只觉得他这一问非同寻常,含着过人的诡诈,像是听见了什么话,故意试探她来着。

当然,这满皇宫都是他的眼线,她的一举一动,甚至连一个细小的情绪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玉栖委婉避开他,“并未。只是阿娘寒疾未愈,臣妾为人子女,不得不担着一分心。”

赵渊冲和平淡地道,“这是自然。”

玉栖觑着他的神色,有意无意地引导话头,“若是陛下准予臣妾回府探望阿娘,或许阿娘的病能好得更快些。”

她双唇微微发颤,尽量以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来,显得自己只是闲谈一句,并没那么在乎,或许可以反向误导他。

赵渊略略沉吟,“这可不合规矩,若是放你出宫探亲,其他宫人必定效仿,朕不好厚此薄彼。”

玉栖淡淡应了一声,她早料到他可能不会答应,此刻亲耳听到,仍是有些落寞。她既然无法反驳他,便坐在原处,垂着脑袋,无话可说。

赵渊见她如此,容色转和,起身走到她身旁。他反手轻柔地拂着她的下颌,俯低身来,“怎么,不答应你便要闹脾气?朕还真是骄纵了你。”

心中所求既被掐灭,玉栖也就没有了委曲求全的好兴致。

她磨蹭着往边上移了移,哑然道了句,“臣妾岂敢。”

赵渊心中好笑,脸上却罩了层寒霜。她越是这般可怜委屈,他便越想欺负她,直到把她憋着的眼泪弄下来为止。

他想吓唬她。

赵渊略微强硬地扭过她的脸蛋,“朕早跟你说过,别耍什么小性子。在宫里就要守宫里的规矩。再敢跟朕甩脸子,朕便让你长点记性。”

玉栖脸扭着,被他胡乱威胁了一通,本来楚楚委屈的神色变得悍恶起来。饶是被他钳着两腮,牙齿犹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仿佛下一刻就要咬他的手一样。

她气得清泪徐徐而下。

赵渊漆眼斜睨着她。他甚是受用她此刻这般无比气愤、却又无计可施的样子。

玉栖倔然绷着嘴,柔柔弱弱的身子与他对峙。

“陛下不讲道理。”

她不敢直接表露对他的怨怼,闪烁吞吐地控诉道,“臣妾没有过分的请求,只想见一见病重的亲阿娘,是人之常情。自入宫以来,臣妾一直任劳任怨地服侍陛下,从未敢懈怠过,陛下却连臣妾的这点小小请求也要推诿。”

玉栖越说越颓丧,初时满腔怒火倒好像被她聪明地隐去了,转变成一种近乎撒娇的埋怨。她晓得他是九五之尊,掌控一切,对他来硬的铁定是不行的,便想借着撒娇骗他怜悯。

赵渊却不上当。

他拍拍她的脸蛋,“说不行就不行,一直任劳任怨也不行。”

说着竟还要松开她,拂袖而去。

玉栖深吸了一口气,虽然他一如既往地不近人情,但细细品味,他今日的口风中暗蕴着一层微小的戏谑,不是完全的冷冰冰。他的眸子也不是死水无澜的,而是闪烁着粼粼的小光泽……蛛丝马迹,都是他逗弄她的体现。

玉栖牵住赵渊的衣襟上的一条玉带。

后者些微一凝。

玉栖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平日柔若无骨的身姿犹如注入了某种不寻常的勇气。她仰头贴着他,双手青若冻僵,又烫似火炭,就那么毫不避讳地攫视着他,一时间,倒好像她反过来把他制在原地。

她幽幽道,“陛下今日若不答应,就别想从这个门出去。”

“是么,”赵渊挑了下眉,“好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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