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刚刚开始转暖,夜来得还是很早,于微微来到棋牌室的时候天色已经微暗,下班的、买菜的、接孩子放学的人潮都已经散去,走在街上有些空荡,取而代之的是万家灯火和各家各户飘出的饭菜香味。

棋牌室挂在外面的牌子是茶馆,但里头大灯开得锃亮,一点儿茶馆的清雅都没有,刚迈入茶馆大门就能感受到内里的火热气氛,哗啦啦的洗牌声和“吃、杠、糊了”等等人声混杂在一起,“发财、手气”等等字眼从各个角落冒出,直往耳朵里钻,让人听得血脉偾张。

棋牌室的老板正提着水壶一桌桌的续茶水,看到于微微走进门立刻笑着迎了上来,嘴里还招呼着:“又来找你尚姨啊,在里头包厢呢。”

于微微点了点头,轻车熟路地向内走去。

一推开包厢门,里头正对着门口的人一眼就看见了于微微,当即就笑出了声,她一边打出手里的牌一边对着对家打趣道:“诶呦,小尚,这是来催你回去吃饭了。”

“吴姨、宋姨、林姨。”于微微一副乖巧的模样,挨个和麻将桌上的人打过了招呼,又径直凑到了尚淑莲身边。

尚淑莲正是于微微的亲妈,夏思清的养母,造成夏思清一家骨肉分离的罪魁祸首。

她今年四十出头,烫了一头大卷,手上戴着两个碧翠的玉镯,一身衣服是港城现在正流行的款式,看着有几分洋气的模样。

看到于微微凑到自己身旁,尚淑莲抬了抬眼皮,语气平淡地回应着打趣:“怎么着,羡慕啊?羡慕你就再生个女儿呗……二饼。”

“吃!”刚打趣那人吃了牌又揶揄道:“可不是羡慕吗,你这生了个女儿还带买一送一的,亲女儿在家给你做饭,这还有一个出来喊你吃饭。要论贴心还真得是女孩子,像我家那臭小子,他那些男同学哪个能有这份心哦,看咱们这些家长跟看见鬼似的,天天就想着一块儿野外头去,不给我闯祸都得谢天谢地了。”

“哈哈,可不是吗,我家那男娃饭都恨不得有人能端到嘴边,也就家里条件还行,请得起保姆,不然可不得烦死我,还是女孩子省心多了。”另外两个麻将搭子也接上话头,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开了。

“说起来,要不是出台了计划生育,我那时候本来还想再生一个的,等以后他们也能互相帮衬帮衬。”说话的是那林姨,正是田小青她妈。

小姊妹抬她杠:“生呗,你还生不起啊,交罚款不就得了。”

“你别说,那还真生不起。你家那口子自个儿出来开公司了,自然是无所谓的。我家老田可还在位子上坐着,他们干部不得以身作则嘛,被抓到了可不止罚款的事,他位置要丢了,哪还有我现在这清闲日子。”

“还真别说,以前觉得当个小科员没什么意思,现在再看,还是你家老田的供销科长最顶用。我前儿个路过还看到有人拎着东西上你家门了,怎么样,给的多吗?”

田小青她妈啧了一声:“没什么意思,也就两条华子一瓶五粮液,胃口倒是不小,张口就想要我家老田给开条子。”

“哟,这么不着调呢,那还给他办不?”

“办了呀,东西都没收他的。”

“哈,你林兰芳还做起慈善来了?”

“哪呀,没点本事人家敢这么出来办事吗?那些倒爷里有些是暴发户土老板,有些那可不一般,”田小青她妈努了努嘴,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这个就是背后有人的……那可不得给他办好嘛。多条人脉多条路,以后说不定就有要求人家的时候呢。”

“还是你聪明,你家老田娶了你可是祖上烧高香了。”

“那可不是嘛,没我在后面交际他得多费多少力。”

几个小姊妹互相吹捧着把气氛炒了起来,尚淑莲却是神情冷淡地摸着牌,没搭什么话。小姊妹见状,眼珠一转,话头又转了向:“要说能耐,那还得是淑莲家的老陈,他那可是管钱的地方,身边那可都是金山银山!不比咱们这种到处寻摸钱的能耐多了?”

“哪有,”尚淑莲还是没什么表情,“那都是银行的钱,管钱管钱也就是管而已,再是金山银山,搬不回家又有什么意思。”

小姊妹们听出了尚淑莲的情绪,偷摸着使了几个颜色,又往上找补:“哪用动那些钱,你家老陈只要在行长的位置上坐着,还用愁钱从哪来?别看那些个老板干部在外面都一个个人五人六的,要用钱的时候,哪个不得求着你家老陈啊?”

“就是就是,就你家老陈那家室、那本事,他二十出头就是支行副行长了吧,现在又升了行长,再熬个两年资历想往上升还不容易吗?再升那就得是分行行长了吧?”

“要论钱景,那还真得是你家老陈。”

“就是就是,苟富贵可莫相忘啊,说不定哪天我们还得托到你家头上来,到时候可不能把我们拒了啊。”

你一句我一句的吹捧让尚淑莲的脸色也好看了起来,她啐道:“就你们嘴贫,还打不打了?快摸牌。”

“打,怎么不打,五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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