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吐吐舌,没再言语。

方岑转身,竟看到男孩真的往外走,开门前冷不丁往这边看了眼,“我饿了,出去吃点东西。”

空气一下安静下来,女孩又低着头看书,脸上没什么表情,书页一角被卷得皱褶不堪。

“荀舟,”方岑终于喊她,“把前两天的考试卷给我看看吧,我给你讲讲错题。”

她应了一声,刚掏出试卷,孩子妈妈就进来了。

只说男孩学累了,今天就到这里。

课只上一半,钱自然也只给一半。

方岑淡淡应了声“好”,拿起荀舟的试卷看了眼,告诉她下回再给她讲题。

回去路上,路过公交车站,等车的人乌泱泱站了大片。

她稍稍顿了会儿,略一思索,继又抬腿往前走。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喊她的名字。

“方岑。”

她回头,那人站在三四米远的地方,一身清爽干净的白衣黑裤,手上拎着几袋酸奶。

她目光恭谨,看着他大步走过来,“许老师好。”

“不用这么紧张,下班了,又不是在医院。”

“嗯。”

“干什么去了?”他问。

“去上课。”她扬扬手里的英语书,老实道,“找了个做家教的活儿。”

许知行似拧了眉,也是这个年纪过来的,他了然于心,轻点了个头,没再说话。

这晚不再下雨,漆黑的天边一弯明月,旁边就是一圈淡红的月晕。

日晕三更雨,月晕午时风。

方岑抬头细细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月亮周围还嵌了颗渺茫的碎星子。

不太闪,像依附在月亮上,围着转,烂漫又卑怯。

许知行余光瞥见她这抬头的动作,看了半天,募地好笑,“懂得天象?”

“嗯……”她顿了顿,只回“明天风挺大。”

“噢?”他倒是好奇,“因为月晕?那句谚语?”

她转头看他,一本正经道,“嗯,天气预报里也这么说的。”

脸上笑挺浓,深窥之下还有点淡淡的得意。这倒不太像平日里的她。

许知行看了眼,哑然失笑,“你教英语挺可惜的,可以考虑考虑教地理。”

两个人在下一个十字路口告别,一南一北两个方向。

方岑第一次走这条路,走了十来分钟,拐进一条小巷子里。

青石板上浸了水的青苔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腥味,巷道挺窄,居民楼的石墙上结了厚厚一层蜘蛛丝,再一往前,路灯稀稀疏疏的,昏黄幽暗得不行。

鬼片里那些桥段这时候往往能在脑海里闪个不停。

她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转身飞快往回跑。

在巷子口撞上个人。那人没动,她也没敢睁眼,感觉自己的头抵在人家胸口上,太可怕了,她一瞬间想的是坏人和鬼到底哪个好对付一些。

“在数心跳声吗?一分钟跳了多少下?”那人闷声笑,任由她浑身僵硬呆站了半天。

声音耳熟,低沉磁性,很有质感。她几分钟前才听过。

方岑猛地往后退一步,后脚跟撞上凹凸不平的青石板,幸好,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伸了过来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她惊魂未定,低头看了眼,那只手指节修长,皮肤干净白皙,她呼出口气,轻声道,“谢谢许老师!”

他失笑,理所应当地“嗯”了声。

“这一带老城区,房子已经空了好多年了,在等拆迁,你住这里?”他一本正经地问,细听之下却带着点不怀好意的逗弄。

转身的时候,远远望见她拐进这条巷子,其实只要抬头,就能发现前面老居民楼全是黑灯瞎火的。没一扇窗户里亮着灯,挺诡异的一帧景,偏就她埋着头直愣愣往里走。

估摸着是迷路了,他不放心,叹口气转身大步流星往那儿赶。

“我不住这儿,城南旧区……就是有点找不到了……”这声音越说越小。

他好笑又好气,想了会儿,“就你站的这地方,再往南走五百米,过两个红绿灯,往东走一百来米就到了。”

她应了声,稍许迷茫地看了看四周。

“怕了?”他问。

她摇头,“不怕,就是……南在哪个方向?”这话问着挺难为情的。

他差点笑呛住,毫不留情打击她,“刚说完你适合教地理,转头就能迷路,分不清楚东南西北?”

“我是南方人……”毫无根据又虚幻的辩解。

“我也是啊。”果然,又是一道嘲。

她乖乖抿住嘴,脸上窘然。

“算了,”他敛了半分笑,抬腿往左边走,“不远,我送你回去好了。”

走了两步,一回头,傻姑娘还怔在原地,他是彻底没脾气了。

无奈地朝她喊,“走不走了啊?”

“啊!来了。”她终于回神,亦步亦趋地跟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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