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鹏很有执行力,匠人们也是现成的。
功曹听要改出十二个囚牢,吃惊不已,又看了看关着的那位,真真是积石如玉,列松如翠,坐在那暗室里,也熠熠生辉,清贵俊美。
功曹迟疑问,“只是牢房?陛下可另有交代?”
郭鹏不解,“交代什么?”
功曹比划,“要不要修一些寝房、浴池之类的云云啊……”
郭鹏粗声道,“陛下只说修囚牢。”
功曹不急,旁边一个小工匠急了,压低声音小声说,“大人呀,事事都要陛下吩咐,还要我们干什么,郭大人您想想,鲁王司马昌,被陛下一箭射杀了,废帝,逃跑几次,朝露殿都拆了,人还关在这儿,此二人有何不同?”
郭鹏是个实打实的大老粗,却也能一眼看出两人的差别,一个老丑,一个俊美,再加上宫内外盛行的流言,郭鹏霎时粗红了老脸,主上貌似确实是这样,对待敌人,无才的,无德的,长得丑的按罪论处,有才的,或者长得好看的,就关起来。
下一个准备要关的,不正是与废帝齐名,容貌上甚至还要胜出一筹的洛神公子么?
这可不是明君所为,但当了皇帝不能随心所欲做些想做的事,还当皇帝做甚!
郭鹏大手一挥,“好吧,你们只管修,也要兼顾安全牢固,别把陛下的心肝宝贝砸坏了。”
又说,“小子你挺机灵的,好好干,将来肯定有前途。”
小匠人得了夸赞,喜上眉梢,“好嘞!将军只管放心,我等世代修工事,差不了!”
司马庚静坐在简陋的榻上,耳侧渐渐宁静,如今四面楚歌,不知崔九要如何解这一死局。
她军将起家,手里是不缺战将的,但朝中不稳,军心必然涣散,上京城一乱,想要起死回生,难于登天。
这时候叫修囚牢,下一个装的定是沈恪了,如此狂妄乖张,比幼时更甚。
宣室里,许半山已将细致的军报捋了一遍,“一旦放吴顺大军攻进函谷关,进入关中平原,上京城危矣,以臣之见,需得将叛军拦在函谷关外,才是稳妥之计。”
崔漾靠剿灭山匪流寇起家,后头在漠北征战,手底下的臣子大多都有参战经验,战事一起,不分文武。
御史中丞于节反对,“主上手里三十万大军,一半是刚收编的,这部分人心不齐,已被主上派回漠北戍边,余下十万精锐防守京畿区各要营,调去打吴顺,上京城怎么办?没有兵,怎么压得住这些迂腐的官员。”
“别忘了,上京城有六姓世家,豢养府兵。”
于节说的事,众人都已知晓了,京畿守军不能少,否则各官员、世家府兵集结起来,过万众也是不小的威胁,并且这些府兵是由宗府单独豢养训练的,几乎可以称之为死士,战斗力比普通兵丁强了不知多少倍,是精锐中的头部阵营。
元呺上前行礼请令,“陛下给臣五万众,臣愿挥师北上,平定叛军。”
崔漾摇头,点了点舆图,“吴、楚两地正内乱,吴建德、岳子明打得火热,暂且分不出兵力,南边南王胆子小,北上的可能性很小,关键是萧寒,萧寒雄踞齐鲁,西望晋阳,我们出兵太少,反而给萧寒可乘之机,恐会坐收渔翁之利。”
元呺旁边一身高八尺娃娃脸,立时便道,“萧寒那个泥腿子,压根不足为惧,主上让属下带兵前去,三板斧把他脑袋砍下来。”
娃娃脸天生力强,名唤盛英,是盛骜的弟弟,脸嫩脑袋小,但背着两个大斧头,块头大,走在路上行人都怕他,因着说话声像小孩,有个巨斧婴的绰号,天生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盛骜呵斥了一声,“切莫轻敌,那萧寒十二岁敢拉拔匪寇,远遁滨海之地圈地为王,把一帮贼寇训成纪律严明的强兵,本身就不是能小觑的,再者他十六岁那年,求娶崔九被拒,就此发下誓言,潜心修学,前段时间,还自齐鲁之地流传出萧寒祭奠亡妻的诗作,比你不知强上多少倍——”
“咳咳——”
周围几人都拼命咳嗽。
盛骜后知后觉,讪讪地停下了,他寻常训斥新兵训斥惯了,一时倒忘了,崔九便是自家主上,那萧寒胆大包天,竟是在鲁地立了一衣冠冢,刻萧寒之妻崔漾墓,每年烧些自作的诗文祭奠亡妻,此事传得沸沸扬扬,连中原百姓都知道了。
这几年麒麟军多在漠北漠南,没空和萧寒计较,可这么提起萧寒,总归是不妥当。
盛骜尴尬地请罪,“末将一时失言,还请主上恕罪。”
军情紧急,一刻也不容耽搁,崔漾摆手,下了军令,“册秦牧为北征将军,持节总领军政,盛骜护军都尉,帅十万众北上平叛,许先生调配粮草辎重,点兵即日起程。”
“两位将军放心打,除了国库,两月前杨青已经从各地购得粮草百万石,军需充沛,时机成熟,则可一举攻下晋阳。”
几位臣僚都有话说,崔漾抬手压了一下,“函谷关守不住,麒麟军留在上京城也无用,留下六千人即可,加上虎贲、羽林、左右属,宫门卫士,也尽够了,勿要忧心。”
秦牧领命,臣僚知其心意已决,军令已下,只得先行退下了。
崔漾单留了秦牧,“九年前我在青龙山遇见你时,答应你十年内,会将你仇家的人头递到你手上,这次北征,事关重大,只能胜,不能败,你放心,在捷报送回上京城前,我必定会将沈渊的人头送到前线军营,与你鼓舞士气。”
秦牧一震,当即行了臣礼,“主上不必挂心臣的家仇,臣必定拼死而战,叛军不平誓不回头。”
崔漾摇头,抬手将他扶起,“并非不信你,不过是要做这件事,时机也到了,让你心中有个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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