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馄饨,在村里买了些杂物,叶琅回到破若洞“主殿”。

藏微真人正坐在床上翻书,形销骨立素衫单薄,像了无生机的枯叶。

她手底一顿,一脸惊诧地转头:“这么快就都备好了?”

叶琅答应一声,又问:“真人此刻要验收吗?”她在房里没发现桌椅,肉食汤水根本没地儿放。

真人掀开旧被子,将身侧的折叠小木桌支在膝盖正上方,然后微微一笑:“最近几年腿脚不便,没法下床。”

与大字报的嚣张口吻截然相反,藏微真人的举止看起来倒是好相处许多。热气腾腾的鲜肉大馄饨一摆上桌,她的双眼蹭得亮起来:“呦,还是刚出锅的!”

冰饮子、热烧鸡、酥炸鱼满满当当摆了一桌,色香兼具,口感温度皆是最佳。

短短半时辰内就能拿来这么一桌,藏微真人两眼放光之余,也大致猜到了某些吃食的来历——人家的干粮。

她笑着打趣:“知道宝贝旮瘩会来我这儿受苦,你母亲倒是细心周到。”

这妖族看似衣着简朴,腰间的储物袋可不是普通修士能用的。家世如此不俗,为何偏要来找她呢?

叶琅没有父亲母亲,也不敢把仙尊当成母亲。

想起那道手执宝剑,玄衣玉带的身影,她抿了抿唇:“不是母亲。”

“是大恩人。”

真人本就顺口一说,也懒得继续追问,而是捉起筷子夹了一大块颤颤巍巍、挂着晶冻的烧猪蹄。

看见师父生龙活虎地往嘴里塞肉,叶琅伸手欲拦:老人家外表脆弱不堪,吃相却比许多年轻人都欢实,伤了肠胃怎么办?

咽下口中的食物,真人还不忘安慰她:“我这身皮肉虽然脆弱些,那也是被刀剑伤出来的,一顿酒肉饭菜倒算不得什么。”

叶琅只好作罢,默默坐在炕边上看她大快朵颐。

将桌上的餐食挨个尝过,藏微真人终于矜持了些。不紧不慢地咽下酥炸鱼,她放平筷子:“要找我当师父,你可得想好。”

“一朝拜师,你哪怕登上仙临榜头名,资历上也会挂着我余浣秋的名字,也会有无数人耻笑你贫贱低微。”

“我没什么本事,也没几天好活。年轻力壮时带出几个好徒弟,最后死的死,跑的跑。”

嘴上将自己贬得一文不值,她昏黄的眼中掠过自嘲:“还是劝你三思。”

叶琅虽记仇,心中理得分明:将来若有人当面羞辱嘲笑她,自然是那些人嘴贱,与她本人有何干系?

她点点头:“在下叶琅,愿拜您为师。”

余浣秋听后,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褶子似乎也舒展了些:“好,好。”

受了叶琅的跪拜大礼,她伸手把新徒儿拉起:“乖徒,让为师看看灵根。”

叶琅忐忑地点燃火苗,余真人却大惊失色:“火灵根?!”

这簇火苗虽然瘦小微弱,却不带多余色彩,格外精纯。

万里挑一的单灵根!

“你连内门弟子都能担得起,跑来我这儿耽误前程么?”

叶琅一脸平静:“徒弟是草。”

“……哦。”

根质相克,那确实无解。

余浣秋心中颇为惋惜:火系单灵根,即使顶级宗门也愿意争抢。但她的徒儿偏偏是棵草,灵根灵质互相抵冲,这才沦落到她门下。

本该翱翔于云端天际,却只能在泥地里匍匐。

造化弄人。

不堪的往事争先恐后往外蹦,又被余浣秋强行压下去,她拍拍叶琅的肩:“师父也无能为力。”

叶琅失望地低下头,又很快抬起来:“师父,您看我至多能修炼到哪个境界?”

余浣秋指指自己:“筑基大圆满,和我差不多。”

叶琅听后又乐了:比想象中好点儿,她还以为自己根本没希望筑基呢。

*

举行过潦草简陋的仪式,余真人重新坐回炕上。

叶琅正忙着给炕里掏灰添柴。

换掉脏污的旧窗纱,开窗散去浊气,老人的气色似乎也变好了。

夹一筷子淡而无味的鸡胸肉,余浣秋哀叹一声:“这几样东西尚可入口,却远远算不上美味。”

叶琅手里掰着柴火,心里跟了一句:这些东西若是不好吃,天下还有什么才算美味?

“小丫头可别不信,”

余浣秋擦掉嘴上的油,“你将来若能走出连浮山脉,前往最富庶的几个大城邑,那才算是开了眼。”

玉兴楼的炙子均由精金铁铸成,只烤最肥美的猼羊腿;河阳的菜心无比清新脆嫩,加蒜末清炒,比大鱼大肉更难忘;柳若湖的画舫里不仅有抱琴吟歌的美貌男女,更有新鲜透顶的煮河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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