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到了黄昏西斜,冷风簌簌拍打悬窗,余晖顺着窗格缝隙钻进屋里,稍显黯淡的光线拢着尘埃,一派岁月静好。

正屋到了傍晚就变得极冷,白天的时候有日头,春桥只穿了身单薄的挑线袄裙,夜晚外头却下起雨来,更加冷得受不了。

春桥看着丫鬟们点起灯烛,心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跪在沾了湿气后格外寒凉的地板上,膝盖都有些钝钝的疼,又被冷意麻木了触感。

闹了这么一通,晚饭都没吃上。

不知道祖母的病怎么样了,她身体还没好呢,今天却为了她动了这么大的肝火......

春桥收拢了飘远的思绪,身子却仍然禁不住地打着颤。花戎跪在软垫上困得睁不开眼,四周安静得好像只有她们两个人,房间里祖母惯用的紫檀香还未燃尽,春桥觉得自己精神都有些迷离了。

等时辰到了,花戎又问丫鬟们借了把油纸伞,扶着春桥一瘸一拐回了兰溪居。

春桥还未推门,看向里面燃起的烛火神情恍惚。

还是郑妈妈听到响动推开了门。

“祖母......”春桥看着等在屋内的盛老太太怔怔出声。

盛老太太让小丫鬟把春桥的裤子掀起来,膝盖已经青紫了一片。郑妈妈从一个箧盒里取了个小瓷盒子递给盛老太太,盛老太太便取了里面的膏子,细细揉化抹在春桥伤了的膝盖上。

这药膏有点像透明的松油,刚涂上去冰冰凉凉的,到后面化开居然热辣辣得疼。

春桥忍不住嘶了声,郑妈妈却笑着给春桥端过来一碗姜茶:“桥姐儿,这东西是老太太从名医那弄来的珍藏,药性是霸道了些,忍忍就过去了。”

春桥看这东西只有小小的一盒,如今给她用,倒是大半都挖没了,连忙阻止道:“祖母,不用了,我觉得已经好多了。”

“不碍事,左右不过一件死物,哪里比得上活人宝贵,”盛老太太却看着春桥说道,“今日我罚你,你可想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

“祖母,我觉得自己没错,”看到盛老太太忧虑的目光,春桥捏着衣袖的手一紧,才缓缓说道,“两个人在一起,不应该彼此心意相通吗?”

盛老太太听了这话却并没有再说什么,她只是低头慢慢揉着春桥的膝盖,良久才叹了一口气:“世界上两情相悦的人少,什么情情爱爱的,哪里有安稳来得重要。”

“桥桥,祖母老了,我死了之后,你若是没个依靠,怎么在这伯府里活下去,”盛老太太再抬起头,眉间的沟壑似乎更胜从前,“到那时,我今日对你的疼溺,都会变成烂肠子的毒药。”

二伯母早就对盛老太太偏袒春桥多有不满,盛春容更是因为祖母纵容春桥而心怀怨怼。

这些春桥都明白。

“祖母,我知道错了,”春桥垂下眼眸,抿了抿柔软的唇瓣,又扑到盛老太太怀里,她仰起一张素白小脸,说道:“你肯定能长命百岁,活得长长久久。”

盛老太太摸着怀里春桥的乌发,眼底的担忧反而更沉了。

春桥喝了郑妈妈命人准备的姜汤,才睡下了。

“桥桥是个听话的好孩子,”盛老太太抚着春桥柔嫩的脸,又看向窗外沉沉的夜,对郑妈妈说,“可惜性子有时候太倔强了点。”

“桥姐儿会明白老太太心意的,”郑妈妈只是说。

......

明月静静地高悬,群星稀疏四落,点缀着夜空的浓稠暗色。

厢房里的四角都摆着熏炉,银丝碳冒着暖乎乎的热气。

锦被里的少女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绯红,唇瓣被牙齿轻轻撷着,磨出潋滟的颜色,烛台上的蜡烛已经烧得只剩下一点底,将熄未熄的火光隐隐约约照着春桥薄红的耳朵,她此时蹙着淡淡的眉,正颤颤不安着。

春桥又做了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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