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饮月走到秦言面前顿住脚步,她比秦言稍低了一点,微微仰起头,眼里有真切的愤怒。

她的眼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红了,气得像炸毛了的猫,恨恨道:“你怎么不来医院找我?”

“你不是说好了要来医院找我吗?”

“我到处找你,秦言,你为什么要骗我?”

迟来的委屈和愤怒此刻达到了爆发点,酝酿已久的风暴让她仿佛是一个即将爆炸的气球,她浑身是刺,又气又恨,站在秦言面前,尽情地指控她:“你玩弄我的感情,把我当猴耍,崔一涵跟你是亲戚关系,你还挑衅我,秦言,你说了今天要来看我,结果我等到晚上你都不来,秦言,骗我好玩吗?”

苏臻在后面目瞪口呆,看着姐姐的爆发,他忍不住插嘴道:“姐,玩弄感情这个词不是这样用的。”

苏饮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恨恨道:“你别说话!”

苏臻一缩脖子,作壁上观。

秦言沉默良久,苏饮月不等她回答,又继续连珠炮弹一样轰炸:“秦言,你太过分了,每次都是这样一声不吭走掉,昨天你答应过我不会一声不吭消失,也答应过我今天要来看我,我如果不来这里找你,你估计想都想不起我的存在来!”

苏饮月说完了这一大通,这才觉得心情顺畅了许多。苏臻和崔瑜隔岸观火,保持沉默。

秦言扫了一眼崔瑜,却是答非所问。

她神色平静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跟崔瑜在一起?”

苏饮月没想到自己一通发泄,秦言根本无动于衷。她伸手想要扳回秦言的视线,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不是重点!”

秦言的目光落回苏饮月脸上,终于有了些反应,说道:“我亲生父母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吗?”

不想面对,不想重回,不想再被别人同情悲悯的目光所淹没。

如今却只能由她亲自将伤口揭开,将旧事重提。

苏饮月皱着眉头,秦言的脸色苍白,她不得不在意。相较于自己的火气,还是秦言的身体更重要。

她暂且压下心头的怒意,认真地说道:“我已经知道了。崔家的事情我也知道了,秦言……”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她每说一个字,秦言的脸就更苍白一分。渐渐地,她耳朵嗡嗡作响,只看见苏饮月的嘴一张一合,似乎在质问什么,却再无法有半点声音传来。

一字一句,仿若凌迟。

苏饮月察觉她的神色似乎越发难看,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她踮起脚,伸手想要探一探秦言的额头:“你脸色好难看,秦言,你怎么了?”

秦言猛地抓住她贴在自己额头的手,力气极大。

她的眼睛漆黑如潭,幽深不见底,在苏饮月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她声音满是嘲讽地问道:“苏伯母没跟你说过吗,离我远一点。”

她将苏饮月的手紧紧攥住,用了力气,手指几乎将她的手腕掐红。

仿佛是所有深埋着的感情都在此刻冲击着她渐渐松动的心房,无数的感情汇聚酝酿,秦言神情阴郁,语气悲哀地说道:“苏饮月,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招惹我呢?你难道不知道吗,倘若你一直缠着我——”

会让我情难自禁。

即便明知道你脆弱易碎,承受不了痛苦和煎熬,也自私地希望你可以在知晓我的不幸后,站在我身边对抗所有质疑的目光和声音,陪伴我,珍惜我,正视我,尊重我,在意我。

而不是像别人一样,疏远我,怨恨我,避让我,同情我,怜悯我。

苏饮月抬头看着她,不明所以。

秦言后面的话断在了喉头,她的自控力一直很强。直到这种关头,她也能很好的止住奔涌的情感。

她做不到那么自私的事情,说不出这样自利的话。

面前的苏饮月,娇美,动人,脆弱,如温室里的玫瑰,晶莹沾着露水,在春光韶华里尽情地招摇美丽。

她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更无法承受她这些破碎崩塌的生活。

手腕上传来痛楚,苏饮月微微皱眉。秦言察觉自己的失态,松开手,眼神里带着一丝疏离,将所有的情绪掩藏于无声,淡淡道:“苏饮月,我过去跟你是朋友,但是现在,我有自己的生活,你也有自己的交际,何必沉湎于过去呢?”

为什么不能忘了我,去过你日月光明,锦绣前程的生活呢?

苏饮月刚刚平复下的心情又被她这句话成功搅起滔天巨浪,当即恨恨道:“你有大病是吧,答应了我的事情为什么不做到?”

秦言看着她,清冷疏离,仿佛和她之间竖起了无形的屏障,漠然道:“只是你自己太较真。”

苏饮月如遭雷击,她立在原地,半响后才红着眼说道:“秦言,你以前都说到做到的!”

秦言绕过她,径直掏出钥匙开门,冷淡道:“你也知道是以前。”

苏饮月气得发疯,还想追过去理论,秦言已经关上了门。

她抬手想捶门,但手在半空中握拳半响,还是无力地落了下去。

崔瑜在旁边,嘴角露出讥诮的笑容,凑近苏臻,轻声说道:“你看,秦言现在已经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秦言了。靠近秦言的人,都会不幸,苏臻,你可要劝你姐姐,离秦言远一点。”

苏臻有些不满,刚想反驳,但转念一想,反驳的话还是没出口。

……

崔瑜和苏臻走在前头,两人打着手机电筒,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苏饮月在后面失魂落魄的走着。

苏臻踩到个软软的长条物,他立刻警觉地朝地上打光,信誓旦旦地说道:“我踩到一条棍状物!可能是踩到了一条蛇!”

崔瑜对他的想象力叹为观止,没好气地说道:“可别吹牛了,你能有这好运气?”

苏臻拿手机灯光照了照脚下,这才失望地从地上捡起一枝用雾面纸包装起来的玫瑰。他大失所望,叹了口气道:“怎么是朵玫瑰花,这地方还能有玫瑰花?”

虽然只有一朵,但玫瑰嫣红,包装精美,细细的蕾丝绑带已经被踩出了褶皱,看得出来,挑选的人极为用心。

崔瑜接过来看了一眼,颇为不屑道:“真抠门,送玫瑰只送一朵。”

苏臻也跟着点头:“太寒碜了,我要是送花,最少也要送99朵。”

崔瑜开他玩笑:“哟,你倒是挺上道,就是不知道哪个小姐姐能有幸收到你的99朵玫瑰来了。”

她随手一抛,那朵精心挑选的玫瑰便落入了垃圾桶,碾落成泥,再无人问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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