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转过街角,五公主方收起适才那副气若游丝姿态,得意地吐了吐舌头,“纪姐姐,我很聪明罢?”
常听说人智者要能随机应变,她今日方才懂得话中之意。
虽然开窍开得晚了点,不过这么快就运用自如,她真是个天才。
纪明夷淡淡一笑,她是感激五公主的,给了她一个合理的借口来逃避难题,但,心底也有点轻微的负罪感。
她这样算不算玩弄许从温?明知他对自己有意,却不给予明确的表示。
凭心而言,许从温是个优秀的择偶对象,家世不错,容貌清俊,谈吐亦堪称斯文有礼——只除了他有个好高骛远的母亲。
若错过这么一桩婚事,纪明夷会觉得惋惜,可她也没耐心与许从温定下白首之约,等他中举再来迎娶。
两年时间,足够改变太多事,倘若那时另起波澜,或是许从温侥幸高中,许家再起攀龙附凤之心,那她该如何自处?
这世道对女子终究严苛些,她的青春是禁不起消耗的。
五公主看了看她的脸色,小心翼翼道:“纪姐姐,你不会真打算嫁他吧?”
纪明夷揉了揉小姑娘的头,莞尔道:“或许吧。”
现下,她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催促许从温快些提亲,尽早完婚,以免拖成老姑娘;要么,就另寻一桩合适的亲事。
三只脚的哈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呢。
当然,她对于配偶并非毫无要求,既要相貌过得去,又要家底殷实,至少不能让她忍饥挨饿,家庭关系也得越简单越好,还不能是二婚——她不甘做续弦,更不肯当后母。
陆斐虽然桩桩件件都符合要求,却是最先被她排除在外的。
幸好她还算年轻,可以从容选择,不必像前世那般,成了绣在屏风上的鸟,一辈子飞不出牢笼去。
五公主看她一脸高深莫测的笑意,心头莫名有些惴惴。
四哥想抱得美人归,怕是不容易呢。
也许比唐三藏西天取经还要难。
*
今日遇见许从温的事,纪明夷交代五公主不许泄露半字,这关乎她名节。
至于敲诈曲家姐妹么……最好也不要说,她还想继续逮着两只大肥羊薅呢,反正曲家金山银山,不在乎这一星半点的。
五公主指天发誓表示她会保守秘密,尤其是对四哥——她并不想四哥高兴得太早,纪姐姐婉拒了许公子的表白,这对他简直是天大的喜讯。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四哥还得多吃些苦头才好。
纪明夷也没把两件事到处声张,那是她娘留下的铺子,账务自然由她管理,犯不着向胡氏报告。她自己的私房则另外攒着,藏在床底一个描金箱笼里,没钥匙谁都打不开,胡氏虽然瞧见过几次,也不好意思同她讨要。
至于对纪存周软磨硬泡……以她现在的年纪可不怎么管用了,何况纪存周在外住的时间比在家还长些,胡氏偶尔竟觉得自己这个正房像外室。
倒是纪明琪起了点怀疑,“许表哥怎么不来找你了?”
纪明夷纠正她,“是咱们。”
至少明面上许从温对两位表妹是一视同仁的。
纪明琪翻了个白眼,“我不过白问一句,你就忙着撇清干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真有点什么。”
纪明夷闲闲做着针线,“你不是对许表哥挺关心的?近来倒冷淡不少。”
纪明琪惆怅地抻了个懒腰,她也不过图一时新鲜,加之有意同纪明夷别苗头,如今纪明夷撂开手,她就觉得此人也不过那样——永远一副温吞水的脾气,说话也跟老牛拉车似的,几乎想见成婚后的日子有多么乏味。
反正她也不定非嫁进许家不可,京城里多的是青年才俊,她就不信挑不着合适的。
纪明夷望着她自信满满的模样,心想这便是有亲娘的好处,不管她栽多少跟头,胡氏都会帮着擦屁股,纪存周更是她坚实的后盾——正因有着双亲的呵护,才养成她这副骄纵任性、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
纪明夷却是什么都没有的。
她只能靠自己。
春闱过后便是殿试,纪明夷有心想打听放榜的情况——不是关心国家栋梁,只是想看看这些栋梁中是否有容易上手的。
哪怕家境推板些,可只要男人家自己有本事立得住,纪明夷也不是不能吃苦。
只不过,找谁打听呢?她也没有相熟的人才,思来想去,还是只得一个五公主。五公主尽管不怎么关心政事,耳濡目染,多少能够知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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