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没有星星,月亮孤零零地挂着。

这都快十一点了,周璟西还没有把外甥季君泽哄睡着。

周璟西自己都打哈欠了:“你平时都这么晚睡?”

次卧的床上,被子下的季君泽只露了个脑袋出来,他摇头:“我平时九点就睡了!”

周璟西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十点四十了!”

季君泽想了想:“我可能是认床。”

周璟西呵了声:“那你的意思,我还得去把你家的床给搬来?”

被子里有些热,季君泽把两只小胳膊给伸出来,他拽了拽周璟西的睡衣衣摆:“舅舅,不如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周璟西想都没想:“我不会讲故事!”

季君泽转了转他漂亮的眸子:“那唱歌也行。”

不会讲故事更不会唱歌的周璟西直接命令:“闭眼,自己睡。”

季君泽好无奈:“我刚刚已经闭眼很久了..”可是睡不着哇!

坐在床边椅子上,靠着椅背抱着双臂的周璟西,比他更无奈,他伸手捏了捏眉心:“你明天上午还有英语课,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季君泽在意的点和他的不一样,他问:“那我上课的时候,你会在外面等我吗?”

周璟西长呼一口气:“把你送去后,我还有事。”

季君泽立马半坐起来了:“那你走了,我怎么办?”他小脸拧巴着:“我之前上课的时候,妈妈都在外面等我的!”

周璟西的困意已经爬了小半上来,他微眯着眼角,神色比之前焉了好几分:“我会让人去接你,”他看了眼季君泽身上已经滑落下来的被子,声音抬高:“躺好,把眼睛闭上!”

看看,就因为年龄比他大,就无形中自带的一种压迫感,这让季君泽非常不喜欢但又只能忍气吞声地顺从。

他躺下去,翻了个身背对着周璟西:“舅舅,我已经睡着了,你出去吧。”他想自己静静。

“那好,”周璟西又看了眼时间,站起来:“二十分钟后,我会过来检查你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见周璟西走到门口,季君泽扁着着小嘴,又翻了身。

周璟西扭头看了眼床上的小人。

结婚?

那岂不是也要生个磨人的小孩出来?

还是算了吧!

尽管有困意,可躺在床上的周璟西,根本就睡不着。

让他入睡难、易醒又多梦的神经性失眠,已经持续了好几个月了,他以前睡眠虽说不上好,但起码没有现在这样严重。

其实在方主任之前,他已经去过其他医院,能做的检查,他全做了,可是所有的检查结果都正常。

而生活中,也没有什么让他焦虑、抑郁、紧张的事情。如果真要说有,那就是被父母和他那个唯恐他娶不到老婆的姐姐催婚。

可‘被催婚’这件事,只是让他觉得烦,并没有真正给他造成困扰。

他会找不到女朋友,甚至娶不到老婆吗?

说出去要被笑死吧!

上上个星期,财务科的刘主任还约他吃饭;上个星期,神经内科张医生还给他送花茶……

闭着眼,心烦生燥的周璟西,长吁一口气,心里默默念着:“睡吧..睡吧..睡吧..”

没等睡意拢上来,趿拉着拖鞋的声音、拧门把的声音再次让他睁开了眼。

季君泽站在门口,借着走廊的光亮看着床的方向:“舅舅,我想喝水。”

周璟西看着天花板,长呼一口气,声音压得沉:“餐桌上的水杯里有水。”

季君泽哦了声,门关上,一连串的脚步声由近及远……

没过两分钟,季君泽又回来了:“舅舅,我想尿尿..”

真的,就很烦。

周璟西掀开被子坐起来,看着门口,脸色沉着:“你尿个尿还要我跟着?”

那倒也不用。

季君泽眨巴眨巴眼看他:“我就跟你说一下而已。”

周璟西:“……”

直到听见马桶冲水的声音、趿拉拖鞋的声音、关门的声音……

直到周围都静下来,周璟西才重新躺回去。

夜静谧得能听见心脏噗通噗通的声音,周璟西缓缓掀开眼皮,他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睡眠监测手环。

其实不用看他自己都知道,他压根就没完全睡着。

脑子里明明什么都没想,却又很乱,不知是什么扰着他。

已经一点了,他是想睡睡不着,可有些人呢,是想睡没时间睡……

何歆歆捣鼓着她的短视频账号已经捣鼓了两个多小时了。

因为她粉丝数少,开通直播要自己一步步申请,捣鼓得她一个劲地打哈欠,生理眼泪不知冒了多少。

终于提交了资料,何歆歆脑袋一歪,都不用眨眼的功夫,就睡着了。

仁康医院是一家私立医院,虽然是私立,但在南市非常有名,特别是神经科和妇产科。

何歆歆的工作是在门诊的抽血化验科,七点半上班,七点四十之前,要做好一切抽血的前期准备和器具消毒。

何歆歆住的小区离医院有些远,需要坐地铁上下班。

六点二十,何歆歆嘴里咬着包子,刚换完鞋,何槿舟从房间里出来了。

何歆歆把嘴里的包子拿到手里:“咦,你起来啦?”

昨天她说了失业,所以何槿舟问:“你去哪?”

“我上班啊!”何歆歆都忘了她昨晚说了什么,她笑道:“你睡傻啦?”

何槿舟拧眉了:“你昨天说失业。”

失业?

何歆歆懵了一下:“我那是不能摆摊了而已,我医院的工作还在呀!”

何槿舟:“……”

何歆歆看了眼时间:“不跟你说了,我要迟到了!”她到医院得一个小时呢!

门关上,何槿舟站在门口愣了好一会儿,不知怎的,他感觉自己昨晚好像被‘下了套’。

*

何歆歆是踩着点到医院的。刚进电梯,正好遇到了护士长。

护士长今年四十多岁,姓张。

别看护士是个白衣天使的工作,可每个岗位都有它的勾心斗角。

护士长很喜欢何歆歆,不仅因为她长得人畜无害,还因为她本身就是个人畜无害的姑娘。

“护士长好!”何歆歆的嘴角有一点点上翘,笑起来,翘得就更弯了。

护士长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巧克力:“跟你换。”她经常用一块二十多块钱的进口巧克力换何歆歆一块价格便宜但味道很不错的桃子味软糖。

何歆歆笑得更甜了:“想请我吃巧克力就直说。”她从口袋里掏出两颗桃子味的软糖给护士长。

护士长才不承认:“你可别多想,我就是喜欢你的糖而已。”

何歆歆干脆又掏出两颗给她:“那我明天给你买点带回去呗!”

“千万别,”护士长家有个儿子,正在换牙:“刘刘要是看见了,不知道得偷吃成什么样!”

何歆歆在她身后捂嘴笑。

八点二十,抽血窗口已经排了长队。

而季君泽也坐上了舅舅周璟西的车前往英语补习班。

后座的安全座椅里,季君泽看着窗外,语气哀怨:“舅舅,你小时候也和我一样,要上这么多的补习班吗?”

他才五岁,才上幼儿园中班,可妈妈已经给他报了英语、绘画、主持人、篮球、乐高五个补习班了。

周璟西手握方向盘,瞥了眼后视镜:“我小时候可没你这么幸福,还有车接送。”

声音沙哑,倦意很浓,他一夜没睡。

果然,季君泽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了:“外婆外公都不送你吗?”

“送?”周璟西浅笑了声:“鸡毛掸子一拿,可不就送出大门了吗?”

季君泽嘴巴张成了圆形,简直不敢相信:“鸡毛掸子可以送你去学校?”那不就是会飞行的扫帚?

已经不能用代沟来解释的周璟西干脆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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