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赤焰从来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享受厮杀,曾断过许多修士的兵器,双手所沾染的鲜血之中既有属于妖兽的,也有属于人的。

他觉得何相知可怜,所御使的飞剑却不会停下,甚至有些期待这姑娘看见自己的宝剑断成数截时的模样,嘴角不自觉扬起。

然而没过多久,薛赤焰脸色骤变。

他的神识原本与银色飞剑紧密相连,如同层层交织的巨网,此刻却莫名变得极不稳定,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他迅速检视灵脉与内府,发现真元依然丰沛,那么问题便很可能出在兵器那头。

就在薛赤焰这么想着的时候,他与飞剑之间仅剩的一丝精神联系也彻底失去了。

银色流光顿时黯淡,掉落到地上。

“……”

薛赤焰愣了一瞬。

他很确定自己听见了好几声响。

这把从前人洞府中获得的飞剑看似纤细轻盈,实则采用如今已极其罕见的通天石锤炼打造而成,具有着极高的密度以及极其可怕的重量,自由落地时会发出沉闷响动。

但既然是一把沉重的剑,掉在地上必然不容易翻滚,那又为什么会响起那么多声?

薛赤焰心头涌现不祥预感。

而当他的视线投向何相知的脚边时,这不祥预感便成了难以置信的现实——他的剑居然碎了!

甚至不是被斩断成两截,微湿的泥地上洒落着许多边缘不规则的银色碎块,已经完全看不出其原本具有的形状和光泽。

薛赤焰:“你……你怎么敢……咳咳咳!”

话没说完,他便开始剧烈咳嗽,吐出大量的血块。

方才过于震惊,他没有注意到自身体内真元开始发生紊乱,更没有发现自己已经七窍流血,直到此刻,本命剑被毁的反噬终于爆发式地表现出来。

何相知好心建议:“你可以吃一颗固本培元丹。”

薛赤焰:“……”

何相知:“没有吗?那你真是走运,我这里刚好剩有一些,只要两千灵石你就能拿去……”

“究竟为什么!??”

薛赤焰粗声打断了她,一把抹掉脸上的血,又取出丹药塞嘴里,勉强镇住了体内横冲直撞的真元灵息。

“你为什么能碎掉我的剑!!!”

何相知有些遗憾这笔买卖没能做成,听见对方的质问,她眨眨眼,突然压低声线道:“你可知我是何人?”

薛赤焰惊疑不定:“何人?”

何相知将古剑握在手中,指尖贴着冰冷的剑面摩挲,唇角蓦然勾起一抹邪气的笑容。

“吾乃暗落海门徒,手持七杀令牌,莫说是毁你之剑,取你性命亦是轻而易举,无人胆敢追究。”

话音甫落,一阵大风低空吹过,树冠沙沙作响,似魔灵低语。

薛赤焰大惊失色,竟然是暗落海!

这世间在修仙门派不计其数,唯独暗落海是不同的。

混沌域里那片连接元界和寂界的广袤海洋叫做暗落海,所谓的暗落海门徒,则是一群游走于光明与黑暗间隙的神秘修行者,由白岳西所统领。

而白岳西是魔君落千重最得力的下属,因此暗落海门徒相当于是落千重的亲兵。

他们当中有道法高深的大能修士,也有杀人无数的魔修,还有活了无数岁月的大妖怪,以及超脱六界轮回的秘法者。

他们背后站着的是魔君落千重。

落千重是整个修仙界最高的山,唯一一个渡劫期后化成地仙之人。

因此哪怕他算是半个魔修,各门各派也不敢出现任何讨伐的声音,甚至还要对他毕恭毕敬。毕竟他若是生气了,几乎没有人能够阻止得了他发疯。

薛赤焰这才知道自己是踢到了铁板。

尽管何相知表现出来的修为只有筑基期,但这世界上多的是隐藏境界的手段。

如此来看,她先前那副落入下风的样子也肯定是装出来的,难怪如今脸色瞧着红润得很!

薛赤焰咬牙切齿,心里闪过无数脏话,半晌后艰难道:“求前辈饶命……是晚辈有眼不识泰山……”

若放在平时,性情骄傲又自尊的他是绝无可能说出这番话来的,然而此时本命剑遭到损毁,身体负伤之余,面对的又是不能招惹的存在,他不得不低下头颅。

何相知维持着高人形象,内心却有些讶异。

没想到此人居然这么好骗。

她用三言两语糊弄过去,便御剑腾空而起,离去的背影也特别高人。

直到飞出百里,再次隐于密林之中,她的脸色才再次变得煞白——这是神识消耗过度的症状。

暗红长剑发出清浅的颤鸣,似乎很是担忧。

何相知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要紧。可她马上又意识到导致此事发生的罪魁祸首就在自己面前,当即紧锁眉头,一脸痛苦地表示非常要紧。

暗红长剑:“……”

何相知:“我当年好不容易才把你从深山古墓之中带出,一路历经千难万险,算是结下过命交情,有些掏心窝的话少不得要在这里讲上一讲。”

暗红长剑嗡鸣渐响,显然对这番说辞的真实性很有意见。

何相知当作没听到,继续苦口婆心道:“我知你渴望与其他剑器交锋,那确实是把帅气的小剑,可你不想想自己的辈分和年纪,老牛吃嫩草到这个地步也实在有点过分……”

暗红长剑再也听不下去了,身形一闪,主动回到须弥芥子之中求个清净。

何相知摇头:“我这心窝还没掏完呢,怎么就走了?”

她靠着树干缓缓坐下,边调息边回想方才发生的经过。

确实有些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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