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月天动了动唇,对着徐婉漠然又厌恶的眼神,蓦地红了眼眶,深深磕了三个头,“是燕家对不起您,事情已经难以挽回,月天只愿您下辈子,能够得遇良人,平安顺遂,一世无忧。”
“也许您看见我时心中只有厌恶,可在月天心中,您就是月天唯一的娘。”
他咬紧牙关,不敢再过多停留,转身快速出了门,只在绕过门槛时,有一滴晶莹的泪飞速消逝在了跃入的光芒里。
床上的女子愣了半晌,突然伸手捂住脸,泪流满面。
“如果真的有来生,愿你能投胎到我腹中,让我做一回你的亲娘……”
屋内的抽泣声响了很久,渐渐又传出了一点诡异又令人心碎的笑声,“这样自私自利的两个人,也配生下这样的孩子!”
“哈哈哈哈哈,可这样的孩子,绝不是他们想要的,哈哈哈哈哈!燕南风,晏归君,你们的报应还在后头,在后头——”
阴暗潮湿的地牢内,时不时有窸窸窣窣的不明生物爬蹿声响起。
火光所到之处,到处都是腥黑腐臭的血迹,新痕盖旧痕,散着一股子令人绝望的死寂。
江宁珂与顾砚携手缓缓踏入地牢。
燕家人已经被关了一月有余,该发的脾气、该骂的话都已经发泄一空,如今看到终于有人进来,他们眼中亮起的都是希冀的光,只期盼能逃出生天。
“阿砚,你为何要关押我们?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你快放外祖父出去,外祖父与你好好解释……”
“你这个不孝子,你外祖父外祖母已经年迈至此,你怎可如此对待他们?你就不怕天下人耻笑么?”
这是燕南风的声音。
被关押了整整一月,他衣物单薄,被冻得面无人色,身上又脏又臭,头发也乱糟糟的,早已没了当初那儒雅倜傥的谦谦君子模样。
而他此时正抓着牢门上的栅栏,死死瞪着顾砚,仿佛与他有深仇大恨一般,“枉费我们疼爱你一场,果真是那等莽夫的血脉,狼心狗肺的东西!”
江宁珂紧紧握着顾砚的手,面色不善,开口正想说话,却被顾砚打断。
“嗤——你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攀亲?”
顾砚眼眸扫了一圈,最终将目光定在角落里同样披头散发的女子身上,“我早就无父无母,这世上除了一个妹妹,再无亲人。”
安平公主缓缓抬起头,看向这个自己曾经故作疼爱了十九年的儿子。
在一次次的生死绝境中,他非但没有被压垮,还长成了一棵难以撼动的苍天大树。
她没有怒骂,没有嘶吼,而是平静地开了口:“天儿呢?你把他如何了?”
江宁珂感受到顾砚掌心瞬间的收紧。
手中传来的滚烫让她的心脏也泛起了一阵密密麻麻的痛意。
都到这个时候了,安平公主心中挂念着的,依旧只有燕月天一人么?
阿砚与无忧在她的心中究竟算什么?便是养了十几年的猫狗,也该有些感情罢!
顾砚没有说话,可眼底猝然暴起的血丝还是暴露了他此刻心中的不平静。
安平公主站起身,一步一步朝顾砚走来,她眸光楚楚,凤眸中缓缓噙上泪意——
“阿砚,我的孩子,你如何怪娘都是应该的,娘先前想错了,不该这样对你,可天儿,他是你的亲兄长啊!”
“他与你只差了不足一岁,当年……娘是为了你爹,才狠心抛下了他们父子俩,为了掩藏天儿的身份,他被燕家足足藏了一年才得见天日,他是无辜的。”
安平公主立在牢房边缘,隔着木栏死死锁着顾砚的眼。
那张熟悉到几次在梦中出现的脸,吐出的话语却如一把刀子般,一下一下地插入顾砚的心头。
“你告诉娘,天儿怎么了?他可还活着?”
江宁珂气得浑身颤抖,冷声道:“他活着!不仅活的好好的,还行动自如!你猜他为什么不来看你?”
安平公主脸上露出一丝错愕,还未等她说话,江宁珂又连珠炮似的倒了一筐子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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