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的死状十分诡异。她整个人呈现出如同坐佛一般的状态,端坐在坐台上。全身上下的衣服都是精美的丝绸,这身昂贵的衣服是三夫人每到重要的节日需要祭祀祭拜时才会穿。三夫人死的时候眼睛没有闭上,但是嘴边又稍稍带了些微笑,看起来整个人是在一种愉悦的心情下自愿死亡。

她的身上没有一丝伤痕,安详的如同一个从头发丝到脚都十分完美的祭品。

三夫人的葬礼由陈鹤耳一手操办。原本崔岱想要亲自置办,一切从简。但是陈鹤耳主动请缨,她主动靠到崔岱的身边,最大限度把自己憔悴的脸展现给他看。

陈鹤耳的脸上有了两个深深的黑眼圈,但是她哭红的的双眼更加明显,整个人看起来憔悴极了。

“父亲,娘的这次意外去世谁也没有想到,但是娘跟了你这么多年,省钱却节衣缩食,勤俭至极。女儿现在手里也有一笔小小的积蓄,想要好好安葬娘。请允许女儿恳求您把娘的安葬事程交给我。”

眼前的崔岱明显就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人,他看见自己的小女儿哭成这幅模样,不禁为她的孝顺所动容。

于是他还是松口了:

“行吧,那就由你去置办。”

陈鹤耳心中有了一丝轻松,自己的母亲终于能够由自己亲自风光大葬了。但是想到自己贿赂的那个二夫人的丫鬟,也就是那个第一眼目睹现场的丫鬟说道自己能够发现三夫人,过世,还是因为大夫人和崔银桂先挑走了大部分新鲜美观的水果,接着剩了一些更次的给二夫人,最后更差的才被她想到送给三夫人时,她就想要在背后刺崔银桂一刀。

“好的父亲,虽然我手边积蓄微薄,加起来都不够银桂姐姐一条狐皮围巾,但是我一定会让母亲安心离去的。您就放心吧,女儿一定不会劳你操心的。”

崔尚书明显被这句话打动过了,直到陈鹤耳离开,他还坐在太师椅上,想着大女儿。崔银桂为了迎接自己的婚礼,最近成天在街上购置珠宝首饰。光是她一人的流水就占了府中的一大半,就像鹤耳所说,她的买的东西奢侈昂贵,一条毛巾抵得上普通农妇十年的收入。

虽说是为了准备婚礼,但是良辰吉日还没有定下,在加上府里的白事,还不知道正式举办崔银桂的婚宴是个什么时候呢。再说自己本来看好的女婿魏修玉,虽然有个秀才的名号,当初他也觉得魏修玉前途无量。结果真正到了官场,却发现魏修玉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脓包。对他在朝廷中的事业一点帮助都没有。

哎,什么时候崔银桂能和阿椒一样听话懂事了呢。

崔尚书心里对三女儿的好感暴增。

接下来的日子,陈鹤耳放下手里张衡阳的大生意,一心专注起自己母亲的葬礼。自己的生意暂时还没有让崔府众人知道的必要,所以如果葬礼举办的太过于隆重,必定会引起老狐狸崔岱的疑心,所以这次的葬礼要举办的既低调又敬重。

陈鹤耳在大汤国的领土上展开了新的调查,就像是她一开始开展她的外卖业务一样。豪华耀眼的金色莲花棺不能选,于是她选择了一款黄梨木棺材,里面雕刻了许多例如莲花,小佛等装饰,很符合三夫人佛教中人的身份特征。

崔宅里的其他人都对三夫人的宅院远观,他们也听说过三夫人的死状诡异,所以整个葬礼流程下来没有其他人插手。

就在第七天的晚上,陈鹤耳依据惯例为母亲守灵。守灵这件事她前世也为亲生母亲做过,只不过时间过的太久了,她已经记不清自己亲生母亲的样貌了。

三夫人的灵柩放在了她的卧室之中,直到三夫人去世,她才知道三夫人原名叫做甘梅。这也难怪她的小院里种着一棵纤细的腊梅了。

房间如同陈鹤耳最后见到三夫人的那晚一样整洁,蜡烛们被换上新的,一排整齐燃烧,没有了三夫人生活时那种长短不一的杂乱模样,但是也少了很多人居住的气息。

灵柩的盖子没合上,依据大汤的习俗,逝者的最后一面应该在此暴露在世人的面前。

三夫人的眼睛已经被专业的殡葬师傅合上了,她的脸上第一次画上了浓艳的妆容,天蓝色金银丝线的寿衣显得她的脸色更加苍白。

陈鹤耳守在三夫人灵柩前,说不害怕是假的。但是自己本来就是一抹灵魂,阴差阳错之中才附身到了崔阿椒的身上,所以自己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鬼”。

想到这里,陈鹤耳突然也觉得生死没有那么可怕了。

灯光被夜晚的风吹的摇曳晃动,“啪嗒——”,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陈鹤耳探头,就看见旁边的书架上掉出来了一本泛黄的经书。上面折着一个边角,陈鹤耳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她在见三夫人最后一面时看到的那本书。

陈鹤耳怀着好奇的心翻了几页书,瞳孔立刻无法克制的放大,里面一张手绘的插图上一位女性盘腿坐在莲花宝座上,丹青描摹的眼睛睁开,脸上露出诡异的笑,这一幕和三夫人的死状是何其的相似!

一瞬间,冷汗窜到了陈鹤耳的背上,她赶忙扭头看背后。

三夫人仍然是一副安详的模样躺在灵柩中,脸色惨白。

这下陈鹤耳内心打起鼓来,但是她坚信着自己的母亲不会伤害自己,于是她慢慢踱步到灵柩前,坐在椅子上重新守起夜来。

虽然这几天陈鹤耳忙的昏天黑地,但是一沾椅子,她就不自觉的犯起困来。昏昏沉沉睡去的她被迎面而来的一股热浪惊醒,灵柩旁边的蜡烛点燃了纸窗,飞速漫延开来的火势如同凶狠的猛龙一般吞噬着周遭的所有事物。

陈鹤耳抱着手中的经书赶快往门边跑,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快速跑到井边,用里面打水的木桶深深接了一大瓶水,接着又跑回去试图浇灭火。

“来人啊走水了!”

“走水了!”

同时她扯着嗓子开始呼唤救援,三夫人的房子十分偏僻,但是府里一些身强体壮的下人们都住在旁边。

陈鹤耳率先拎着满满一桶水,奔向三夫人的寝室。由于寝室里很多是佛像古画,很容易点燃,所以火势已经很难控制了。

刺眼的火焰中,陈鹤耳突然发现眼前的灵柩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接着耳边就传来了尸体被火灼烧爆裂的“咔嚓”声,听起来十分令人毛骨悚然。陈鹤耳认为那是火烧到三夫人的尸体而导致其变形的声音,也没有再追究。

接着,府里闻声赶来的几个下人们纷纷出了自己的一份力,但是还是花费了小两个时辰,火势才被扑灭。

这个时候已经是清晨,早起的一些家丁已经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站在院子的围栏后面观望起来。陈鹤耳看着眼前烧毁的院子许久,还是没有撑住,瘫倒了下来。

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了一张蓬松柔软的床上了。

鼻尖传来一股一场浓厚的胭脂水粉味,可以闻到里面的檀香等珍贵香料的味道,说明这些香薰并不便宜。但是过度的喷洒反而显得香薰的主人,十分庸俗。

“阿嚏——”

陈鹤耳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下不好装睡了,她只好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只纤纤玉手,但是手上尖长的红色指甲尤为显眼。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自己眼前的是二夫人?

陈鹤耳抬眼一看,就是一张美艳至极的面孔。

“呐,这是你在院子里留下的书,院子里什么都被烧光了,就只剩下这个了。”

二夫人甩手向陈鹤耳丢了一本书,是陈鹤耳原先拿出来的那本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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