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序二

”裘子裴，你说我找了这么多年阿弟，为何还是找不到？我跑了好多地方，接了好多镖单，我就是找不到他，几乎所有的医馆我都跑了，都问了，为什么啊。他是不是恨我不要他...是不是躲着不见我。我对不起他，我真的没有办法...阿弟...“

他叹了口气，娓娓道：“啊呦，你心底唯一的柔软就是你阿弟了吧，每每听你讲他，不是自责就是难过。你不要急，我国国土之大，肯定还有地方没找的。况且你不是说收留他的军医在你七岁那年就已经是你阿爷辈了，说不好已经离世，你阿弟找别的活计了呢。你放宽心，你如此有骨气，你阿弟也必定如你一般能照顾好自己的。”他挪开我手里的酒盏：”行了，酒量就这般大还学大人整壶的喝，现在是在船上，喝多了可没醒酒汤了。“

我无奈苦笑道：“十六岁了，换平常人家小娘子，也该嫁人了。而我，似乎一切都不是我。小女娘哪有我这般，孩童时期上书便逃学，与村里小恶霸，小混子们打架。如今，学武做镖，江湖上人听了也是闻风丧胆。最主要，还有你，遇见你是我最幸运的事情了。可惜阿弟不在，若他在，我肯定幸福。”酒盏没了，我话又多了起来。真是有些上头。

“有我在，你也会幸福的。”嘿，温柔吧，可他是在怪我不觉得有他是一件幸福的事。他总是如此，口中云淡风轻，心思比谁都重，跟小娘子似的。

我点点头：“对，遇见你不只有幸运，还有幸福。”

两人都再没说话，我勾回他手边我的酒盏，他继续翻阅竹简，我继续一口一口喝着酒。我时常想，是不是不应该与他说这些，毕竟说得多了，总会厌烦啊。

“裘子裴，你说我..啊...“刚想说话，船就剧烈摇晃，手中，酒盏里的酒晃了出来。我有点喝蒙了，但还清醒。急忙丢下酒盏，拉着他跑出船舱，让他扶好甲板边上的一根桩子，便转头往船舵方向跑去。得赶紧减速停下来，我叫那些船夫赶快收帆，我猛打舵盘。然而，无济于事。

一抬头，我看到了那些人口中的船了，就在我们货船的左后方，它是绿色的，太邪门了，怎么会这样，我有点头皮发凉。声音，就是那船上发出的声音，搅动着海水，而那个船纹丝不动，受影响的只有我们的货船。太可恶了。

我真受不了，聒噪，害人不浅的邪祟。我偏不信这邪门玩意，提剑轻功上船顶。奇怪，越靠近那邪祟，我越发感觉冷。”想不到呀，你这丫头块头不大，内力深厚啊。“

”你是谁，你什么意思？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不见其人只闻其声，这邪祟不简单。

可他和我说：”我就在你面前，区区凡人，自然是看不见我这小老头。罢了，你是我见过第一个能在我压迫下不冻成冰雕的人，还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有趣，甚是有趣，你走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声音越来越轻，海水恢复平静，船也不再晃动了。

冰雕？我回头跳下甲板，看到他的眉毛，嘴唇，睫毛，都是霜花，我抱着他，喊他他也没反应，他死了，活活冻死了。我抱着他的头，想捂暖他，可是不行啊，我救不了他。九年前，我差点冻死的时候，他保护了我。而如今我强大了，却保护不了他。我质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一无是处了。近来引以为傲的功夫，到头来除了自己，谁也保护不了。

我没送货了。我掉头回去，把货还给雇主，请他另寻高人护送。我抱着尸身冰冷的裘子裴，扛着怀叔，面无表情。

这京城，墓山少，人口多，越往上，价格越高。可他就是喜清净之人，山顶价高，大家都是普通人，有个葬的地方就是了，所以山顶没什么坟。我给他们都买了一口檀木棺材，把他们葬在一处，这样，在下边也不至于太过孤单。

我开始倒卖镖局的东西，遣散了局里各位镖师，给他们足够的薪水和盘缠，与他们告别。

最后，我又去了墓山，他的坟前，给他带了一壶清竹酿。”活着不陪我喝，死了就陪我一会吧。“我给他摆上一壶，自己拿了一壶与他碰了碰，畅饮一口。”哈...阿兄，你这辈子，孤苦，到死，连个朋友都没有，阿妹替你难过。阿妹也对不起你，没能保护好你。阿妹决定了，带着你的那份心一起游遍南凛，下次回京，也不知猴年马月，但你一定就在我身边的，望你在九泉安好。“我一口干了剩下的酒，把他的那份洒在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