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片段戛然而止,周旖锦呼吸停滞,浑身颤抖,胸腔像是要爆炸了般的难受。
脑海中阵阵眩晕,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唤她。
“贵妃娘娘,您没事吧?”男人的声音清冽,宛如淙淙清泉淌过心头。
周旖锦猛然回过神,突然恢复了呼吸。看着眼前的魏璇和张才人,她的意识逐渐被拉回了现实。
她下意识一怔,手指摸上自己的脖子。光滑如凝脂的肌肤,并没有白绫,也没有狰狞又血腥的勒痕。
“无妨,好生安排张才人和质子殿下歇息。”尽管指尖还在颤抖,周旖锦依旧强装镇定。
她说完话,不动声色地侧过身子,大口地喘着气,苍白的面庞映得那双眸子愈发深邃凄凉。
魏璇脸色深沉,看着她仓惶的神情,终是一言不发,拱手谢恩退下了。
凤栖宫占地很大,亦少留人,偏殿虽日日有宫人收拾打理,却也有种许久未住人的沉沉气息。
张才人打量着偏殿的装横,仿佛踏入梦里:“我从前听人说凤栖宫穷极奢华,还以为是宫人虚夸,如今置身于内,真觉得比天宫还要美丽。”
地上铺了柔软的白毯,踩上去温暖绵软,鎏金的柱子撑起雕梁画柱的房顶,玉屏风雕刻精美,嵌了珠宝华饰,熠熠生辉。
魏景刚登基,不顾众臣反对,举国之力打造这一座精致华美的宫殿,只是还未竣工,要住进来的昭明先皇后就依然香消玉殒。
不知淑贵妃知道此事,日夜对着这偌大的金丝笼一样的椒房宫墙,是否会扼腕叹息?
不一会儿,宫人散去了,张才人走近他身边,小声地担忧问道:“璇儿,贵妃娘娘今日听见打雷,那神情十分不对劲,你瞧着可是有什么隐疾?”
“儿臣不知。”魏璇低下头,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仔细回想方才周旖锦的模样,并不像是隐疾,或是简单的畏惧打雷。她听见那声音,几乎像魔怔了似的,整个人都变了样,浑身颤抖,甚至连呼吸都没有。
再想到她方才回神,看向自己的目光——像是看什么恶鬼似的,是一种彻骨的绝望,带着恐惧、畏怖和震颤的。
张才人并未疑心,只是吩咐他些小事便离开了。
魏璇洗漱完躺下,这床几乎是他有生以来睡过最柔软舒适的一张。他仰头听着外面凄凄雨声,晕黄的烛火明灭闪动,却迟迟睡不着。
他想起从前在战场上时,有的士兵在鬼门关走一遭,再次见到相似的场景时,或许也会有这样的表现——可淑贵妃一个年纪轻轻,又自小被千娇万宠呵护的人,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经历呢?
魏璇百思不解,便没再细想。地龙烧的温暖,空气里氤氲着馥郁的花果香,与周旖锦耳边的盈盈香气缓缓重合。
眼前不断闪过她的低眉浅笑,夜深雨停,魏璇翻了个身,渐渐睡去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凤栖宫侧殿这张普通的红木床,空气里静谧的馨香,将是他未来久久不能忘怀,一生一世魂牵梦绕之处。
第二日,周旖锦醒的很早。
送走了张才人一众,她坐在梳妆镜前,久久地出神。
昨夜她太过难受,一着床便睡熟了,今日那些记忆才在脑海里慢慢熨平,得以思索琢磨。
文婕妤那几句短短的话,她每次一想起,都觉得震颤不已。
克扣份例一事虽早已被她发现,魏景的无情她也早有心理准备,可文婕妤口中丞相府家破人亡的消息却让她如芒在背。
哥哥深入敌腹,尸骨无存,父亲被卷入粮草案中,斩首示众……
粮草案还未发生,但想到远在边疆的周宴,周旖锦心绪不宁,皱着眉吩咐苏新柔:“快给本宫拿纸笔来。”
听文婕妤话里之意,边疆战况远不像周宴信中所说那般简单,反而是险象环生。
她身在宫中,左右不了战局,唯一能做的,便是提醒他千万不要贪功冒进,万事以保全自己为先。
匆匆写完了信,她派了最快的骑兵送去边疆,这才微微放下些心来。
柳绿忽然进来通传:“娘娘快些洗漱罢,早来的妃嫔们已等在宫门口了。”
周旖锦点点头,吩咐宫女为她梳头簪花。
今日是月初妃嫔们按例向她请安的日子,依照昨日魏璇与她的计划,届时众目睽睽之下,正是她动手的好时机。
她耽搁了小半个时辰,外面已经有妃嫔围在瑶妃身边语气愤愤了。
兰嫔脸上还贴着几块纱布,隐隐露出白色的伤疤来:“不过是请安,她摆这么大谱,真当自己是皇后了?”
这疤痕不知能否痊愈,她这么多日不能出门见人,心底对周旖锦是无比憎恶,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才好。
瑶妃扶了扶鬓边的步摇,脸色晦暗不明:“就算是本宫姐姐昭明皇后在世之时,她也是心地善良,向来宽厚,对后宫里众姐妹疼爱有加的。”
她这一拱火,底下等的焦急的妃嫔们自然也坐不住了,纷纷有些埋怨,窃窃私语起来。
“急什么,”忽然,人群中一青衣女子神色淡然道:“淑贵妃年纪轻轻,膝下无一儿半女便位比副后,此等人物岂是你们可以轻易说道的?按例请安是老祖宗的规矩,哪怕是等到日上三竿,也不得有半句怨言。”
众人疑惑望过去,看见是荣妃发话,都低头不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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