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响箭凌空,战鼓雷鸣。
晋军渡水大半,程广亲率精锐充任前锋,两军兵刃相加,杀喊声撼天震地。
与此同时,随着天光大亮,晋军还未来得及修缮的军营背后,耀眼的日光赫然照射在一道长长的沟渠中,巡逻的哨兵还未来得及高呼惊叫,只听见“嗖”的一声,羽箭穿过其脖颈,鲜血瞬间迸发出来,染红了脚下的大地。
“杀——”
霎时间,炮弹如冰雹般砸落在营帐中,浓浓白烟腾升而起,火炮的掩护之下,沟渠背后埋伏的大军蜂拥而上,狠狠扎入其中,顷刻间如燎原之势蔓延,营帐中的晋军许多来不及反应便已被抹了脖子。
祁河边,渡水的晋军将士见身后浓烟滚滚,自营帐而起,一时惊愕地停驻脚步。
片刻的空隙,身后黑压压的人影便如飓风般扫掠而来,马匹嘶鸣滚滚而来,声势浩大,烟雾中看不见敌军尽头,机括轻触,箭羽自两侧山峦中径直射向水面,金刃相击,震于九霄。
片刻的功夫,水边堆起了层层尸首,已是血染祁河。
“晋军战败了,快撤!”
一片混乱之中,不知谁先喊了一句,渡水的将士再也稳不住阵脚,见背后营帐失守,纷纷丢下辎重仓惶逃窜,旌旗丹倒,阵型大乱,晋军溃退如蝼蚁。
然而奔窜不过一里,便被埋伏于山间的兵将逐个击杀,十不余一。
而前方战场上,双手持刀左右劈砍的程广愈发觉得吃力,他扭头回望,却见远处宽阔的祁河渗出血红色,俨然已成分割之势,渡水之军不过三四万,而其后的大军却不知所踪。
一时间,无数可能性在程广脑海里徘徊,他心中高呼不妙,当即一挥手,大喊道:“快撤退!快撤!”
铜钲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前方作战的晋军顿时转换阵型,鸣金收兵,然而背靠祁河渡水缓慢,程广只得咬牙撑在前方。
不知为何,分明以少敌多的敌将异常勇猛,甚至许多毫无作战经验的步兵都不顾死活,挤到他跟前,手中轻刃砍向他战马的腿,随后一声哀嚎饮恨西北。
程广虽作战悍勇,奈何以一当百,以一己之力抵挡许久仍是有些脱力,随着面前人头落地,不知何处飞溅来的血液湿润了眼眶,刺痛令他眼前瞬间泛起迷蒙。
正是这一刻,不远处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令脚下的大地都晃动起来。
程广惶恐眺望,视线的尽头处,赫然出现一队高头大马,为首之人手持长枪,腰挎长刀,面容是他熟悉的梦魇,明亮的银色铠甲在烈烈日光下闪烁着夺目的光泽,身姿笔挺,马前无一合之将。
隔着人群攒动,魏璇的目光已落在程广脸上,他长眉微挑,温和如玉的侧脸倒映着森冷刀刃的寒芒,身下骏马疾驰如电,向他突袭而来。
霎时间,程广的心脏被巨大的恐惧紧紧攥住,他再也顾不上战事,扬刀拍马,狼狈向后逃窜,然而各处涌来的兵将却如同无尽无穷的蚂蚁一般,密匝匝攀附在他周身,一转眼的功夫,魏璇的长枪已挟着烈烈劲风,从身后刺来。
兵刃相接,“砰”的一声巨响,程广回身的一刻,似乎看见自己注定衰败的命运。
两军酣战半日有余,随着程广的人头落地宣告了终结。
祁河宽阔的水面上波涛起伏,无数尸首漂浮其上,汩汩鲜血将河水染红,周旖锦站在营帐前方,满目疮痍落于眼底。
而远处,魏璇熟悉的身影浑身浴血,颀长的身姿高乘于马匹之上,向她急弛而来,银色兜鍪之下,男子清朗的眉眼中盛着兵戈铮然,炽热的阳光倾洒在他身上,仿佛劈开暗夜的利刃。
马蹄声急停,魏璇翻身而下,眸中满是焦急,来不及收起手中的长枪,便将她拥进怀里。
“子瑜……我们打赢了,对不对?”周旖锦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她这些日子夙兴夜寐,此刻的样子该是狼狈极了,整个人被魏璇拢在怀中,却觉得无比安稳,隔着坚硬的铠甲,她亦能感觉到他身躯的炙热。
长枪坠地,磕出一声闷响,魏璇的呼吸声很重,温润的声音洒在周旖锦耳边。
“嗯,我们赢了。”
魏璇的手臂隐隐颤抖着,像是要将她融进骨血里。
许是今日的阳光太过刺眼,令周旖锦有一瞬间的恍惚。
“你还是不听我的话,不顾安危急着赶来。”她颊边扬起浅淡的笑意,身子晃了晃,不由自主地往魏璇身上靠去。
自魏璇进入她的生命以来,他向来都是如此,在她临难之时坚定奔赴而来,如太阳明亮的光辉总是升起照耀她的暗夜,从未有过缺席。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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